於果繼續說:“其實,故事當然沒結束,因為那孩子畢竟隻是被拐走了,並不見得死了。從這個意義來說,張宏勳先生並沒有絕後。”
韓金匙本來正在看自己的母親龐芳,可聽到這句話時,目光裏頓時又出現了奇異的色澤,轉而注視著於果。他對於果的感情很複雜,由鄙夷漸變欣賞,再變成不得不佩服,直到現在的無可奈何地認賭服輸,可他絕對不相信,於果什麼都知道。
因此,韓金匙見於果的眼睛朝自己瞥來,也不懼怕與其對視,說:“你繼續說吧,何必說一句看我一眼?我問心無愧。你有什麼新鮮料,就盡管爆吧。”
於果正視著他,問:“你還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麼?你說:你認定的事,從來就沒有做不到的,誰想要阻止,那就試試。我並不是心胸狹窄,一直記著你這句話,攢到今天才來‘報複’你。
“我隻是那會兒就察覺到,你的表情,你的動作,很像某個我認識的人。可以說,我還得多虧你說的那句話,令我記憶猶新,印象深刻。從那時候起,我心裏就隱隱感覺到,我們的最終對決是一種宿命的必然。當然,這話說得太文藝了,通俗一點說,你當時說話的態度,決定了我未來的偵查方向,我得謝謝你。”
韓金匙似乎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表情裏第一次出現了頹然,這可以說是他的表情史上亙古未有之事,近距離看到韓金匙表情的人,無不震驚。
於果接著說:“這個兒子呢,咱們就叫他小張。小張究竟在被拐賣途中遭遇了何等悲慘的經曆,一般人不得而知,但轉了好幾手,這是肯定的。上一輩的悲劇,無緣無故地讓他承受全部的痛苦,這是多麼地不公平,我也就不細說了。
“終於有一天,小張被拐到了一個特殊的家庭。這個家庭雖然跟之前一樣,都屬於窮鄉僻壤裏的農民院落,卻有本質上的不同。這個家庭原本隻有一個男人,性格暴戾粗獷,特別容易激怒,性格偏激狂躁,經常跟人動手,嗜酒如命,愛撒酒瘋,村裏無人敢惹,所以一直找不到媳婦。
“但他應該是有一門不錯的手藝,根據我的推測,是木匠活兒,在偏僻的大西北,這種活兒還是有市場的,而且水平還高於一般同行。靠這個他也能勉強維持大魚大肉酒足飯飽的日子,同時也有一定的積蓄可以用來從人販子手裏買一個媳婦。當然,買不到條件很好的,隻能買到一個本來就帶孩子的女人。
“這女人也的確需要一個男人,尤其是強大的男人幫襯著,因此也就不算強迫,也是同意了,因為販賣她的,是她的親生父母。這女人並不漂亮,卻很善良樸實,也勤勞能幹,雖然免不了總被挑毛病的男人拳打腳踢,喝醉了抽耳光,日子過得也還算安穩。
“女人的孩子也是個兒子,咱們就叫他小強。小強是樸實的農村孩子,但畢竟不是男人的親生兒子,男人經常逼迫他去幹活,動輒拳腳相加。女人自己挨打可以逆來順受,可誰動她兒子就不行,又抓又咬,就算不是男人的對手,也一定要拚死護著小強。因此,時間長了,男人也厭煩了,琢磨著再去買個聽話點的兒子。
“這個聽話點的兒子,自然就是小張了。小張來到這個家後,起初是很不適應的,畢竟是大富人家出身,從小沒怎麼吃苦,而連秀受的那些人前白眼和人後議論,小張因為年齡太小並不清楚,連秀也是牙打碎了往肚子裏咽,絕對不會說給兒子聽。眼下小張來了這個家,這裏的貧困和艱苦實在令他難以忍受。
“既然無法打小強,那就隻有打小張了,畢竟小張可不像小強那樣好歹有個媽媽護著。因此,小張不但家庭地位最低,而且還要被迫學著幹最苦的活兒,由於他本來是屬於智商高可動手能力弱的孩子,但在這個窮地方,高智商無法施展得開,因此笨笨拙拙地,總幹錯活,而男人就毫不留情地毆打他,幾乎天天如此,甚至多次將其打昏。
“同病相憐,小張和小強作為兩個同樣可憐的‘兒子’,就建立了異乎尋常的兄弟感情,甚至比親兄弟還親,有時候被打得太厲害,小強甚至撲在小張身上為其擋打,因為隻有這樣,小強的母親才會因為心疼兒子而撲上去跟男人對打,雖然兩個小孩一個女人加起來,也不是粗壯的男人的對手,可男人不喜歡成為公敵,因此一般會罷手。
“就這樣,這種痛苦持續了幾年,可對於小張來說,無異於度日如年,所以,他成長得很快,可以說,他的智商潛力反而因此而得到更大的發掘。很快,小張變得能幹、吃苦耐勞,嘴巴還甜,男人漸漸覺得這孩子很上道兒,也就減少了打的次數,可惜性格暴虐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改變的,也隻是打得少了而已,有時候喝醉了回來不分青紅皂白,還是要把三人打得跪地求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