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果說:“可是我餓啊!你們抓人也不趕在飯點兒以前抓,這樣太不人性化了,等出去我得向有關部門反映反映。”
管教被上司責令“千萬別和他說話”,於是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多,便說正事:“再給你們添一個。”
這次,他沒說任何附加的話,這就說明,來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犯人,打也行,不打也行,別欺負得太狠就行。
果然,進來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白白淨淨地,就像於果年輕的時候,當然,於果現在也不老,隻是這年輕人很年輕,應該是個高中生,於果差不多應該比他大十歲。
但年輕人距離於果很近,於果能看得出,這孩子本分老實,還有點害羞,隻不過眼神中有一種隱藏得很深的倔強。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是絕對的老實人,那也不可能進看守所,來這裏的人,多多少少,都跟社會上大部分人不一樣。
既然來了新人,那就正好是可以重新樹立權威,化解剛才尷尬的好時機,霍利菲爾德也感到特別振奮。
老鼠精一馬當先,先是笑容諂媚地對霍利菲爾德說:“德哥,我來問。”接著立即變臉,簡直是一個優秀演員,厲聲問道:“叫什麼?哪兒的人?賣什麼果木的?”
高中生怯生生地說:“我……我是本地人,叫……”
老鼠精驟然一臉怒意,一個耳刮子就抽過去,高中生猝不及防,眼鏡一下子飛了出去,臉頰泛紅,一臉詫異地看著老鼠精,目光中充滿了悲怒。
老鼠精冷笑道:“小夥兒,不懂為什麼打你,是不是?告訴你,你壞了規矩!”
高中生弓下腰低下頭去抓眼鏡,不做聲。
老鼠精一腳踩碎了他的眼鏡:“你他媽的,我說話,你敢不認真聽?我先問你的是你的名字,然後才問你是哪兒的人,你為什麼偏要顛倒順序,先說你是哪兒的人?”
於果雖然對簡單的欺負人並不義憤填膺,因為想要他拔刀相助,那得真正受了大冤屈才行,隻是在看守所挨一巴掌,那也不算什麼,他不會為了區區一個新人,非要糾正千百年來全球不約而同高度契合的牢獄鐵律。
可是看到老鼠精竟然如此拙劣地沒事找事,於果不禁氣樂了,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老鼠精一臉怒容,可他很快意識到不能隨便得罪這個什麼小於,也就沒敢發作,而是全部發作在高中生身上,又是一巴掌,抽在高中生的後腦勺上。
可誰料高中生陡然站起來,用一種誰也想不到的高聲怒吼道:“你這是要欺負我嗎?”
老鼠精怒了:“我操,今天真行啊,一個比一個牛逼!”說罷,看了一眼霍利菲爾德。
霍利菲爾德冷冷地說:“很好,看來,現在的新人都不怎麼馴服,那咱們就從你開始吧,讓好好知道號子裏是什麼規矩。”
這話當然是指桑罵槐說於果,但於果也不介意,開始翻找弗利薩床鋪上有沒有吃的,他這不是即興表演,而是真的餓了。當然,這時候劍拔弩張,也沒人顧得上看他。
接著,老鼠精從角落裏提了一大桶水來,說:“今天的水沒用完,正好。看你年紀輕輕,大概是個學生吧?那我也不按照江湖人物的規矩來折騰你,你隻要把這一桶水從頭澆透了全身,再做三百個蛙跳,我就原諒你。”
這是初冬,牢房裏麵很冷,要是再澆上這麼一大桶水,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可即便如此,這也的確是號子裏最輕的殺威棒了,如果這高中生真的之前對看守所有一丁點的了解,那就應該明白老鼠精倒也不算特別折騰他。
可是,現實社會中,清醒地知道自己下一秒即將犯罪的人,又有幾個?即便有預謀的罪犯,也不會提前對看守所做功課,看守所畢竟不是什麼重點大學,但進來的人,的確能夠改變一生的世界觀。
那高中生冷冷地說:“我老老實實的,你憑什麼欺負我?”
老鼠精怒道:“這他媽是叫你知道規矩,人人都這樣!你想搞特殊?”
高中生又一字一頓地說:“你--憑什麼--欺負我?”直到這時,包括於果在內,都發現他的精神有點異常,要麼是屬於心胸極其狹窄的敏感性群體,要麼就是在外麵一時激動,發生了激情犯罪,到這裏來再度被欺負,又激發了怒火。看來,這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但是,光有火氣,沒有實力與之相匹配,那就真的還不如一味地忍受。
老鼠精也算是看守所的老人兒了,什麼人沒見過?這裏進進出出簡直比菜市場還熱鬧,多少脾氣大得厲害的家夥,在一頓毒打之後,都老實了。
況且,這裏是個環境非常特殊的密閉空間,什麼武器也沒有,有的隻是拳頭。老鼠精雖然又瘦又一口齙牙,顯得猥瑣之極,但畢竟也是混混出身,打了最少是五六年的架了,要打這瘦瘦弱弱、完全沒經過磨練的高中生,那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