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猛隻能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在說的前半截過程中,吳建業還算態度不錯:“嗯,你小子從來都不知道讓讓別人,更不知道吃小虧享大福的道理。我寧可你吃點兒虧,也不想讓你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要是隻是於果戲耍了你,按照我的估計,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不會非要置你於死地,反正他也出氣了。在你進一步加深得罪他之前,他還不會有什麼餘外的動作。換句話說,被他戲耍是你的福氣,你雖然出了醜,但你最起碼避免了跟他對著幹的人的那種命運。
“前些日子他一個人開車幹掉了四個金店劫匪,他要是把這股狠勁兒用在你身上,你還有命活嗎?就算你死了我能為你報仇,那又有什麼意義呢?更何況,要比背景,我還真不一定能為你報仇。我隻有看得見的背景,而他有深不可測的武功和看不見的背景,你爸爸我也沒有勝算。”
吳猛本來心驚肉跳,可是說著說著,見父親是這個一味忍讓甚至以吃小虧為喜的觀念,情緒裏對於果充滿了的怨毒又再度溢滿了身體,一直堵塞到頸部,然後全部噴發出來。
這還是那個願意為自己付出一切,願意毫不留情地打擊對手的強大父親嗎?當時那個敢跟自己玩碰瓷的傻逼,那個敢跟自己較勁的有精神病證明的瘋子,一般人拿他們都沒轍,可父親一出手,便把他們都收拾了啊!
這還隻是廣大膠東市民知道的部分,那些自己在膠東闖下其他禍事的經曆,他依然曆曆在目,無論是那些不開眼的所謂黑社會的家夥,還是妄想跟自己比拚的傻逼富二代,還是那些蠻不講理的市井小民,誰得罪了自己,都會受到父親完美精準的毀滅。
父親簡直是一台超級導彈發射裝置,一旦對準了誰,就沒有不擊中的,擊中了誰,誰就永遠沒有卷土重來的可能。
莫非這些全都是假象,而父親麵對於果時,才暴露出其趨利避害的俗人本能?不!父親這麼偉大,絕不是俗人!
可是……萬一父親說的是真的呢?大好前程,常務副市長,這是多少老百姓想也不敢想的大官職?就算因為年齡問題無法更進一層地掌握更大的權力了,可是臨退休按照正廳待遇,那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了!
更別說,父親憑著深厚的人脈關係,很有可能最後一躍,擔任市長,成為膠東市的二把手!甚至成為一把手也極有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是不是必須要為父親添亂,以至於吳家晚節不保,整個吳家陷入萬劫不複之中?
那自己豈不是坑爹了?那就更會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柄談資!
可……可真的一定要忍受嗎?憑什麼於果能這麼牛逼?萬一他是裝的呢?大家都以為他背景深厚,一傳十十傳百,也許就產生了很荒誕的謠言,而於果覺得對其有利,也就樂得不解釋!也許,於果壓根就沒有那麼厲害!父親多慮了!說不定賭一把,反而拆穿了於果!
到時候很多忌憚於果仇視於果的家夥們,肯定會群起而攻之,屆時用不著自己出手,於果這傻逼肯定平時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自然會有仇報仇有怨抱怨,把於果撕成碎片的!
吳猛實在忍受不了了,便一改之前戰戰兢兢的說話方式,說得繪聲繪色。
可這後半截,吳建業聽了,久久不能言語。
吳猛很害怕,他不知道父親會在下一步眉開眼笑還是爆發雷霆之怒,但毫無疑問,自己的確闖下了大禍。
吳建業想了想,突然走到自己在家裏的客廳辦公桌邊,他是個很嚴謹也很沉穩的人,即便特別焦急,走得也很急,卻依然沒有改成跑。
他從辦公桌裏摸出一個連吳猛也沒見過的手機,一邊撥打一個號碼,一邊看也不看吳猛,隻是說:“你先滾到陽台,我什麼時候讓你進來你再進來。”
這話很短暫,但同樣威嚴之極,吳猛哪敢不遵?隻能老老實實地照辦。
過了一會兒,他心急如焚地踮起腳尖,朝家裏的客廳看了看,見吳建業依然在打電話。
小時候,他看吳建業打電話,是個非常享受的過程。
吳建業簡直是一個了不起的演員,每個電話用不著說是給誰打的,給幾個人打的,吳建業說話的態度好壞、聲調高低,聲音的溫和程度和笑聲的頻率都完全不同,可見是針對不同的人。
這使得吳猛一度認為,沒具備這樣的才華,簡直不可能當官。
後來吳建業一路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官越做越大,笑聲也越來越少,打電話的態度基本上都是威嚴的,沒什麼溫和可言,在字數上更是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