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很欣賞他這一點,說:“好,我喜歡你這直性子,那你說吧,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
宋建波指著張三,說張遼說:“這小子,他爸爸和我是發小。後來……後來他走上歪路,被我親手抓了。在監獄呆了幾年,出來了,一直也老老實實,就是脾氣倔。我作為他爸爸的發小,我有義務照顧他,我希望早點抓住凶手。但你們肯定要挨個查問他們的底細,所以我想先說出來,避免你們把他當做重點懷疑對象。”
路晨多少鬆了一口氣,轉而悄悄瞥向沙智力,指望從他的眼神裏也看出釋懷的態度,可沙智力真的藏得太深,完全看不出來心裏在想什麼。
張三卻冷笑一聲,說:“操,我在臨南市當地隔三差五就能碰見你跑出來,時時刻刻提醒我,說我是個蹲過號子的,讓我認清楚自己是什麼人。我他媽想散散心,出來逛逛,隻是個普通遊客而已,他媽的你能不遠萬裏跑到這裏來繼續糟踐我的名聲,你到底是什麼居心?我甩不掉你了是不是?薑大橋死了和我有個鳥關係?”
李四一般遇到普通老百姓就會摟不住火,可看到警察,往往矮了幾分,他可不敢像張三這樣直接滿嘴髒話頂撞警察。
張遼說:“小子,你知道點兒好歹不知道?嘴裏這麼不幹淨,這幾年還沒把你改造好?”他們大西北的警察都不是善茬,他們局的副局長,隻因為某個黑社會頭子喝醉了罵人,直接出動武警連鍋端了,張三如果是本地人,張遼早就把他打出屎來了。
張三也知道張遼是本地誰也得罪不起的主兒,也不敢造次,冷哼一聲,抱著膀子。
沙智力也出來打圓場:“這位宋警官都是為了你好……”
張三怒目圓睜:“你他媽知道個屁!他也算我爸爸的發小?老子打個架把人打殘疾了而已,本來可以跑得掉的,他非要跟我爸媽曉以大義,灌了迷魂湯,他們仨抓著我去自首,說自首沒事,誰想到那個跟我打架的小王八蛋是個稀缺血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輸血,死了!
“然後人家家裏不算完了,說讓我給償命,最後好說歹說,請了律師,法院也判了我整整十年!十年啊!進去的時候還是小夥子,出來的時候成中年人了!我媽媽把眼睛哭瞎了,我爸爸活活氣死了!這他媽的都怨我,跟宋大英雄沒關係,是不是?他做的都是對的,是不是?”
現場眾人被震撼了,誰也沒多說,一片安靜。
宋建波卻淡淡地說:“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你爸媽傷心到那種程度,是我沒想到的。可是,我並不後悔這麼做,因為你如果跑了,那再被抓住,可能就是被判二十年!你有自首情節,才能寬大處理!我都是為了你好!”
張三陰冷地說:“你不抓我,我自信我跑得掉。更何況你那不是什麼高明手段,你分明是拿著我爸媽當人質,要挾我回來!”
宋建波歎了一口氣:“我當然絕不會這麼想。那個時候的警方做事是稍微粗陋了一些,態度和言語上難免有些凶,但你也理解一下警方的心情,大家都不容易。剛才那位童女士說得很好,換位思考很重要。
“如果你是死掉的那個人,他爸媽的心情,你想過嗎?他爸媽的確沒哭瞎眼睛,也沒氣得去世,但他們心裏就真的舒坦嗎?他們一生中受的煎熬還少嗎?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呢?你想過嗎?”
張三依舊態度冷惡:“那小子說要砍死我,直接拿著肉串的鐵簽子朝著我肚子就紮過來了,他的同夥來拉偏架,我躲無可躲,我要是不還手,難道我就該被紮死了?對我爸媽來說,我蹲十年好,還是死了好?要是我死了,他倆就全跟著我走了!
“更何況我隻是用拳頭還擊,是這小王八蛋不經打,他卻跑出來害我,這跟大街上那些胡亂瞎開的非機動車車主違反交通規則,被按規矩行駛的汽車撞死,反過來卻要汽車車主負全責,賠巨款,有什麼區別?
“你要是沒什麼事,就趕快滾,別非要跑到我跟前惡心我,然後大義凜然地說是為我好,我求求你,沒什麼事快走吧!人家本來不一定會把我當做重點懷疑對象,可聽了你的話,就難說了!你是我一家的災星,你離得遠遠的,比什麼都好!”
這話也非常有道理,大家突然覺得,世界上的事真的很複雜,即便是完全都在守法的層麵上,從每個角度看,得出的結論都依然不一樣。
宋建波訝然半晌,顯然,他也在檢討自己略微迂腐的行為,到底是不是絕對正確的,因此,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有反駁,一切都十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