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女性,靚麗風景(1 / 3)

美麗女性,靚麗風景

小時候,我曾經多麼依戀外祖母、外婆、婆婆和母親,她們的懷抱就是我的整個世界。如今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我的世界廣闊了,卻沒想到她們的世界隻剩下一個空巢。在母愛的翅膀下長大的我,像出飛的鳥兒般振翅高飛,家就成了我離去的海岸。她們的白發和思念伴著歲月一起飛長,可她們還一如既往地或在另一個世界或在家裏等我,等出飛的鳥兒歸巢啊。

——題記

(一)外祖母的名字

偶而間無意問起外祖母的名字,老態龍鍾的外祖母一怔一笑。

霎時間,我呆住了,為外祖母飽經滄桑的臉上掠過的那一絲少女才有的羞澀、靦腆的笑。

少女時的外祖母該是嬌小可愛的,一條油黑的長辨上紮著紅紅的頭繩,月牙兒般的眼兒小小的嘴,沒捆成的三寸金蓮,走起路來也柳條兒般地飄呀飄。

善良的外祖母有一個疼愛她的爹,白天哼著歌兒洗衣做飯,夜晚在爹慈愛的目光下紡紗織布。昏黃的油燈下,外祖母的爹呼喊她,那個名兒是啥,不得而知。

總之,少女時的外祖母什麼都挺美,少女的夢裏都有些啥喲?

終於,外祖母披上了紅紅的嫁衣,紅紅的蓋頭遮住了一雙哭得紅紅的眼,在鼓樂齊鳴中走進紅紅的花橋,從古名“大石缸”這個苦地方抬往陌生的外公家。外公的家也很窮,外祖母白天田裏地頭,洗衣做飯,入夜仍然要紡紗織布。公婆嚴厲的管束,飯不能吃飽,布不能織少,不然,怎叫媳婦兒終能熬成婆呢!勤勞善良的外祖母無怨無悔,隻是那噙滿淚水的眼睛想要說些啥?

外祖母的名字想來外公應該叫過喊過,在那受盡公婆責罵與挑剔的日子裏,外公是否呼喚過她安慰過她?

兒時的記憶中,外祖公總是喊外祖母“娃兒他婆”。如今,外祖公早已過世,我們十幾個曾孫子曾孫女已長大成人,看著年邁的外祖母時,我們忽然想知道,外祖母,你的名字叫啥?

外祖母坐在夕陽裏,滿頭銀絲染上落日的餘暈,一臉的滄桑與平靜。

外祖母,如今您在想些啥?在想很久很久前那條長長的辨子?在想很久很久前一個月夜裏,幾個孩子早已在搖籃裏睡熟,而您還要為明日的生計滿臉汗水地磨米磨麵?在想戰亂的歲月裏,外公用筐挑在家,您跟在後麵踉踉蹌蹌地躲槍炮“棒客”?在想農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土地的那種歡天與喜地?在想兒媳進門時您那欣喜滿足的笑?在想外公離您而去時那痛斷心腸的哭泣?……

不識字,快百歲的外祖母是一本書,一本平淡得讓我們怎麼也讀不透的書……

又後來,外祖母去世後的一個偶然機會,臨終的舅爺爺告訴我們:外祖母的名字叫歐陽庭芳。

(二)外婆家的海椒地

外婆家的那片海椒地,每一株尖椒都是我和外婆、媽媽在春天裏栽的。

我們捶碎了剛醒的初春的土,下了底肥,打了穴,放了苗,再澆上水。

離外婆家時,那片海椒、小樹叢似的椒樹、麻綠色的枝葉盛開,上麵倒立著一層紅、黃、綠的小精靈子,還間著白色的小花。

一天外婆說,摘一把炒了吃吧!到了東辰學校,就吃不到這樣新鮮的海椒了。

哦,是嗎?我呆望著海椒地,答應時有些哽咽。

那一頓的海椒炒肉真的好辣,辣得我滿臉是淚。

從那以後,直到今天,就不曾吃過一頓純正的、有故鄉氣息的海椒菜,而那片外婆家的海椒地,依舊是外婆澆著肥水,滴著汗水。

八月的天旱,九月的白露風,十月十一月開始下霜。或許別家的海椒都已經成了枯枝,而外婆家後園的那一片依舊每天掛著葉子,倒豎著一層紅、黃、綠的精靈。盡管那綠葉已經微黃,那枝已經漸幹漸憔悴,但她仍守望著,等誰歸來。

而我,在東辰學校的膳食中心,每天吃著太淡太淡的菜,喝著油膩的湯,欲求一真正的辣而不可得。我隻能在夢裏探望我的海椒地,在夢裏吃外婆炒的海椒肉片,辣出一頭大汗。

今天,我想像著,外婆家的海椒地應該已經騰出來了,再好的辣椒秧也不過了冬的。而那些精靈兒都紅通通地晾在屋簷下,或泡在瓷壇的鹽水裏,繼續等我回來。

外婆呢?現在的外婆想來也不能歇下。早上,她要去市場上賣白菜、芹菜,白天還要照料那一大園的各種蔬菜,晚上呢,晚上吃了飯,也許飲一兩口茶水,然後坐在燈下,打打撲克,看看電視,或許會坐很久,想南方的兒子,住校的孫子——我,以及明年的學費、書費。

我正在未歸時,昨夜我的夢沉醉。醉夢裏,柔和的燈光下,媽媽坐在桌子這頭,我坐在桌子那頭,中間是一杯米酒(是祭奠仙逝的外公),一盤紅燒肉。忽然間,那張桌子變成了辣椒地,頭頂的是太陽,媽媽捧著瓢,我挑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