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清
素清,隻知道大夥都這麼叫她,也不知到底是這兩個字否。
素清在我童年往事裏留下了一段抹不去的記憶。
小時候隨母親住在一個小村落的衛生所裏,那個小村落有一條彎彎的小河,河的右邊是瘦瘦的山和窄窄的地田;左邊是這個小村落的所有住戶人家,老屋與老屋相連的是一條幽長幽長的石板路,那石板的光澤,讓你無法猜測它到底經曆了多少歲月的磨踏。
村裏有一群十八九歲的大姑娘經常聚在一起,做針線活,織毛衣什麼的,雖然我比她們小上十歲,但從小我就喜歡夾雜在大人堆裏玩,對她們所做的一切我都充滿了好奇,無形中跟她們學會一些東西,所以至今我的針線活和織毛衣都還很拿手。
在這群姑娘當中,素清是長得最好的一個,也最會做事,且“好命”的一個,雖然自小沒有母親,可父親視其為掌上明珠,父親沒有再婚,一直帶著素清過日子,住在大大的老屋裏。
姑娘們常聚在素清的家裏玩,因為她能做主,家裏條件也比其他的人好。她家總是收撿得幹幹淨淨,老屋幹燥的地方也總是放有蔬菜和糧食:如南瓜、幹菜、臘肉、紅苕等等。在七十年代末,能有存糧的家庭不多,特別是在那麼窮的小山村。
素清的小花襯衣總是洗得白白亮亮的,看上去很清爽。
這些大姑娘在幾年內相繼都嫁了出去,大多是嫁到不遠的鄰村或山上,隻有素清仍在閨中。
後來素清同離村不遠的學校裏的一個老師戀愛上了,再後來那老師成了素清家裏的上門女婿,婚後不久聽說素清不能生孩子,先天性心髒病。
兩口子倒還是出雙入對,恩恩愛愛的過日子。
在十歲那年,父親帶著我們離開了那個小村落,到了外麵的世界。
開始幾年還偶爾從媽媽的嘴裏知道一些關於素清的消息,聽說為了治病花去了不少的錢,時間長了,當老師的丈夫對她及對生活慢慢失去了信心,兩人經常吵嘴。
前幾年偶爾聽一個與素清同村的人說,素清在多年前就去世了,說是自己不生孩子,老父也病故了,丈夫在外又有了相好,受不住重重打擊的她病了,病得一塌糊塗,什麼東西都抓著吃,見人就打,人瘦得不成形,不久就死了。
聽到這些,我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消失了,素清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擊?我隻覺得心緊得慌。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癡癡的想,素清要是讀過一些書,要是能走出她的村落,要是能看到今天的世界……也許命運就是另一種結果。
1999年10月27日夜於鳳池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