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驚駭之時,坐在蘭陵王身側的那名緋衣女子已娉婷而立,清冷的道:“隻有樂聲沒有舞蹈豈不單調,奴婢願助舞,不知聖上願賞否?”
她的聲音如寒冬的積雪,讓人從骨子裏冷到心裏,然而坐在我身側的郝湘東卻渾身一震,目光淩厲的逼向那名緋衣女子。
那名女子在郝湘東的逼視下依舊不卑不亢,目光清冷的注視著郝湘東,郝湘東忽而一笑,道:“既有舞姿可欣賞,朕怎好拒絕。”
緋衣女子向郝湘東緩緩施了一禮,目光在我臉上掠過,我在她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抹悲憫,然而卻不知道她是在悲憫自己還是在悲憫我。
白衣琴師的樂聲倏然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似是向這方探了過來,又好似根本就沒有瞧這邊,然而緋衣女子已在他這短暫的停頓下站起來。
甩袖昂首,滑步至水榭中央,琴音再度嫋嫋響起,緋衣女子輕移蓮步,翩然起舞。
她身上的緋色窄腰曳地輕紗褶裙隨著她的舞動而飛揚翻卷,裙擺處墜飾的碧綠寶石偶爾映著燈火,便如流星倏然閃逝。
郝湘東癡迷的看著她輕擺腰姿,目光中流淌出一抹*及更複雜的光芒,我看著那緋衣女子隨著琴音的節奏翻飛跳躍,一顆心越發的不安起來。
側頭看向蘭陵王,他正舉杯向我泯然一笑,眼眸深處卻藏著一抹憂傷,目光一轉,轉向那騰躍至階梯上來的緋衣女子。
我的心頭大震,下意識想要阻止那名女子近到禦前,然而不過是眨眼功夫,那女子已經步上幾案前,她媚眼如絲,絲絲纏繞著郝湘東。
而郝湘東已然忘情,目光凝在她身上,久久不曾稍移。
“錚”一聲,琴音嘎然而止,緋衣女子也似舞到極致般軟倒在地,緋紅的裙裾如一朵妖嬈的蔓陀蘿悠然盛開,她臉上的幕離似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拔開來,緩緩露出一張如玉般精致的麵容來。
看著她,我撐大眼眸,驚得站了起來,那是怎樣一張風華絕代的臉!
然而讓我震驚的不是那張臉有多美,而是因為她臉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疤,更是因為那張與我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是她!
四下冷寂無聲,我驚惶的看著眼前的緋衣女子從容的站起來,衣料磨挲發出窸窣聲響,陡然驚回我的神智。
我不敢望向身旁的郝湘東,我都震驚得心神皆顫,又逞論他這個深戀嵐兒多年的當事人!
就在緋衣女子起身的那一刹那,身旁已有一道紫色身影快速掠出,倏然攫緊嵐兒的手腕,艱澀道:“你是嵐兒?”
郝湘東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的神情,可從他渾身驚顫的樣子看來,我也知道他該會有多麼震撼,一直以為已經死了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已麵前,那種震撼怕是誰也會有。
緋衣女子盈然一笑,臉上那道猙狩的疤痕似一隻醜陋的爬蟲顫巍巍一抖,讓人打心裏升起一股深悸的寒意來。
她微勾起紅灩的唇,嘲諷道:“皇上還記得嬪妾,該是嬪妾莫大的榮幸吧。
”郝湘東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震,突然甩開了她的手,顫拌著向後退了兒步,淩厲的瞪著她,“你不是她,說,你到底是誰?”
她突然如夜梟般尖利的笑起來,聲音中帶著絕望的悲淒,“郝若到時秋已半,西風門巷柳蕭蕭,皇上可還記得在永巷前您向嬪妾承諾過什麼?”
郝湘東怔怔的看著她,高大的身軀抖得如風中落葉,我下意識繞過幾案想要去扶他,腳下卻似灌了鉛般,怎麼也挪不動。
“皇上說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如今您新人在懷,便也要忘了舊人麼?”指控的話語從她微啟的紅唇悲愴的道出,她的淚也如斷了線的珍珠般簇簇滑落。
郝湘東全身一震,不自覺的向她走去,他抬起手顫拌的伸向她,猶難以置信的道:“嵐兒,你沒死?你當真沒死?”
緋衣女於見他哀慟,刹時淚流滿麵,再也徐不得朝臣皆在,翩然投進他的懷裏,“湘東,我回來了,你的嵐兒終於又回到你身邊了。”
“嵐兒,嵐兒,嵐兒……”郝湘東緊擁著懷中的軟玉嬌軀,忘情的呼喚著她的閨名。
看著幾案前忘情相擁的兩人,我的心苦澀極了,幸福來得竟是如此短暫,在我還來不及細細體會時,它已然揮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