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堂直視著前方，似乎是完全沉浸到往事當中，臉上滿是茫然。過了一會，轉頭衝我問，“你家是農村的嗎？”我趕緊點頭，“對對，我也是小村裏出來的。”“嘿嘿，你爹娘讓你到石家莊不是讓你當流氓來的吧。”我臉色一暗，想起了父親班白的頭發，在我臨出來前他摟著我的肩膀，像是對待朋友一樣對我說，“兒子，等你衣錦還鄉的時候咱爺倆好好喝一盅！”父親已經把我當作成人來對待了，可是我。。。
“得了，看你那操性，哪有混的樣子，丟人！”“堂哥，我這不是想起家裏的老子來了嘛，哎，算了，反正也到這一步了，走到哪算哪，大不了死了算了。”趙堂不屑的抽抽鼻子，騰出一隻手來彈了彈我的腦門，“你死？哈，我這個罪惡滔天的家夥老天還沒收回去呢，怎麼舍得把你這正當壯年的大小夥子弄死呢！”我使勁揉了揉眼睛，“堂哥，咱不說這個了行不？你接著講。”
“接著講，接著講，咱講到哪了？”趙堂喃喃自語。“到你爹打了你一頓那了，後來咋樣了？”
“後來？後來。。。操！”
多年後想起那件事，我依然感覺很愧疚，那麼漂亮的一個姑娘因為我一時的衝動，在臉蛋上留下了一個永久的疤痕，與周圍的皮膚極不協調，醜陋、恐怖。
第二天父親擰著我的耳朵到了小雅家，把一些營養品放在桌子上，“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鬧，您別見怪。混小子，還不過來道歉！”
我從父親的手裏掙脫，看到了纏了一臉白布的小雅，她的眼睛依然那麼明亮，但此時卻充滿了恐懼，突然心裏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抑製不住的笑出聲來。其實我對小雅充滿了歉意，但心靈深處的一個聲音一直在誘導我，“你做的是對的，他們，都該死！”
小雅的母親，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突然惡毒的嚷，“滾，你們滾，這裏不歡迎你們！父子都是流氓！”
父親一巴掌煽在我的頭頂上，硬按著我給小雅鞠了個躬，“謙我們道過了，領不領是你的事，還有，老子從來不打女人！”說完便拽著我出去。身後，小雅母親惡毒的話語依然狠命的朝我的耳朵眼裏鑽，“上梁不正下梁歪，天殺的短命鬼！”
“拿走你們的髒東西，髒了人的嘴！”營養品打著旋，在空中劃出一道傾斜的軌跡，墜落在地上。父親轉身一腳把大門踹了個洞，斷斷續續的咒罵聲才停下來，但卻傳來女人嬰嬰的哭聲。
當踏出門檻那一刹那，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摸著臉上開始結痂的傷痕，表麵的傷痕很快就能恢複，但心底的傷痕呢？
那件事以後，我老實了許多，那些孩子再追打的時候，我轉身就跑，就當他們是一群綠豆蒼蠅。但他們是蒼蠅我是什麼呢？隻有散發著惡臭的屎才能讓他們如此趨之若騖，或許我就是一坨屎吧。
半個月後，我開始了報複行動。如果當初不是胖墩那一嗓子，我就不會被人們發現，也就不會引起父母幹架，更不會受小雅母親的惡氣，對胖墩的憎恨折磨的我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一個計劃出台了。
放學後我跟蹤胖墩，身體極力的隱藏，眼睛死死的咬住前邊胖胖的身形。胖墩絲毫沒有發現有人跟蹤，歡快的和幾個小朋友打鬧著，兒童特有的笑聲在大街上回蕩。我心裏想著，笑吧，盡情的笑吧，我要讓你哭！
很快，胖墩和幾個人分開，隻剩一個人，他依然興致高昂，大聲的唱著歌謠，“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多鮮豔。。。”
我知道，機會隻有一次，於是我加快腳步，趕超到胖墩前邊，突然轉過身來，盯著他。
胖墩被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是我以後，臉色馬上一變，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想幹什麼！”
我冷冷的笑笑，“嘿嘿，我要幹什麼，你自己清楚！”說完，我使勁推了他一把。小孩子打架往往是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然後兩個人抱在一起，使勁的摔交。跟胖墩摔交顯然我吃大虧，於是我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他也毫不相讓，張嘴向我咬過來，我當然不能讓他得逞，伸手按在他的嘴上，使勁往後推，另外一隻手突然鬆開，兩個手同時發動，胖墩一個不注意，摔倒在地上。慣性的原因，他的後腦勺重重的磕在地上。鮮血頓時流了出來，胖墩摸了一把，慌了，大哭，“流血了，嗚嗚，媽媽！”
我見狀不妙，撒丫子跑人，當然不敢回家，回去後肯定挨揍，父親的脾氣我再清楚不過了。母親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在村外的小樹林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我還在嘟囔著，“爹，不要揍我，我錯了。”母親當時眼淚就下來了，緊緊的把我抱在懷裏。我似乎也找到了依靠，安靜下來，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