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竹是被顧容昊連推帶打地弄回去的。
臨從爺爺的書房出來以前,她還記得那男人一臉陰鬱地當著爺爺的麵把她罵了個狗血噴頭,說她小小年紀,怎麼生了一副狗吃屎的記性。
爺爺坐在沙發上一言未發,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江叔也是無言以對。顧容昊便愈發的痛恨,罵完了她再將她拖來的小皮箱一腳踹開,連推帶打地把她丟出門去。
回來了,那種漫天漫地的絕望更讓簡竹崩潰,她往沙發上一趴,整個人失控,“這下你總算稱心如意了,究竟還要把我弄到多難堪你才覺得滿意?”
聽到她哭,蘭姨跟雅雯都從裏屋裏出來,又瞥見同樣坐在沙發上黑臭著一張臉的顧容昊而怯步。
顧容昊冷哼,“你還有臉哭。”
簡竹猛地翻身而起,“我是沒有臉哭,我早就沒有臉了,從踏進顧家大門的那天開始,我就已經把自己的臉撕下來揣在兜裏,我以為時間可以治好一切,也以為這裏最終能成為我的家。可是,不是的,原來什麼都不是的,這裏不是我的家,我根本就沒有家,我要回家了……”
簡竹忽然大哭,再控製不住一般側身撲在沙發上。
過去的什麼堅持都好吧!現在她是真的想離開了,帶著一顆殘破的心和一副殘破的身子,回申城的簡家去。
顧容昊皺眉看著麵前的小姑娘,認識她三年有餘,像這樣生活在一起也兩年多了,她在他麵前永遠都是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傲嬌模樣,有時候霸道,多的時候總愛挑釁自己。
他記憶中的她,就算傷心失落也不過就是咬牙堅持的樣子。沒見過她怎麼大哭,就連兩年前她幫助簡汐月逃婚,然後被顧簡兩家的人圍住痛罵責怪時,她也沒有這麼哭過,隻是腰板挺直地道:“是不是非要顧簡兩家聯姻?我也是姓簡的,我可以代替我姐姐嫁到顧家去!顧容昊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因為我也不愛他,我們代表的隻是兩家人的利益!”
當時說得多好的一番話啊!就連自己一向固執又有主見的爺爺,也是那次,堅定了要讓這小姑娘成為顧家長房孫媳的心。顧容昊還記得爺爺那時候說過,簡竹年紀雖小,但隻需要假以時日,她就能夠成長為一個好女人。愛情這種東西,對於家大業大的顧家來說是累贅,是負擔。可是簡竹她很聰明,她知道自己能夠留在顧家的唯一前提就是,不需要愛情。
簡竹哭了一會兒情緒終於穩定,安靜了幾秒坐起身來,看也不去看顧容昊道:“我知道你還恨我,一直都很恨我,可是……可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了,我有點承受不住,我需要時間冷靜,等我想好了再任你處置可行?”
她又恢複了那種冷靜、決絕的樣子,好像他不過就是她的“利益相關體”。
顧容昊皺眉,“你需要怎麼冷靜?”
“……我不知道,也許,我可以借這個機會先搬出去。”
他的目色一沉,“你打算如何向爺爺解釋已經發生的事情?”
簡竹哽咽,“剛才我就想說的來著,實話實說,要不是你突然闖進來……”說到這裏,她抬頭看他,隻覺得這男人的情緒似乎有些奇怪,好像她再說下去他就會衝過來卡她的脖子。
顧容昊不怒反笑,“實話實說?你打算如何實話實說?”
她滿腦子都是昨晚那些殘存的記憶,還有那個圍著浴巾出現在她房間裏的男人,絕望一點一點侵蝕了她的神經,她反而變得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我會再找機會跟爺爺解釋清楚,另外,我今天就會搬出去。我的手機號碼不會改變,如果……如果你還覺得有什麼地方看我不滿意,或者突然想要折磨我,隨時給我打電話,有空的時候我會過來……”
他怒喝一聲站起來掐著她的脖子,“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把你當成什麼,又當我是什麼,嗯?”
她咬緊了唇,抬頭看他的時候卻笑得異常美麗,“我要離開了,顧容昊,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顧容昊一怔,從來沒有想過“離開”兩個字,會那麼輕易地從她嘴裏說出來。
簡竹說完了隻是笑,好像什麼都放下了以後,她從來沒有感覺自己這樣輕鬆過,可以真正的,什麼都不用再在乎的,從頭來過,盡管,代價可能很疼,但疼久了,人會麻木,麻木了,也就不覺得痛了。
顧容昊好像一下聽不懂了,這兩年裏,他費盡心機地想要趕她離開,不隻一次地與她發生爭吵,每次她都會咬緊牙關硬撐到最後,哪怕被他氣得跳起來,她也從來不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