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頰的冰涼和淚水都貼著他的脖頸,他心裏也是難過得很。可是事態緊急,他多停留一分鍾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於是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向兩邊掰開——他到底是推開她了,簡竹的哭聲冰涼,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再這樣哭過,她的心也涼了。
他安撫地在她額頭上一吻,“等我,我會回來的。”說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大門走。
她都忘記了自己身上幾乎沒穿什麼衣服,就連勉強覆體的衣物也在她的跑動當中重新落在了地上。
她趕在他觸上門把手的一瞬突然擋住門口。
她想自己眼下的模樣一定狼狽至極,又狼狽又可笑。
她心裏罵著自己下jian,一遍又一遍,可還是止不住心底不斷翻湧的嫉妒與執拗。
她說:“從扶梯上摔下來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身邊有那麼多人,那麼多人會照顧她!可我……可我隻有一個你啊!”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也焦急起來,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往跟前一拉,另外一隻大手已經穿過她的後背觸上了冰涼的門鎖。
他的眼睛望著她的,“可她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小竹,這個道理你該懂的。”
她的呼吸卡在喉頭,所有的冷空氣都卡在喉頭,仿佛不敢置信一般回望著他的眼睛,等著他繼續說那些傷人的話。
再沒有。
他拉住她的手臂一甩,不輕不重的距離卻足夠她踉蹌兩步退開了些。
也就在她向旁邊退開的當口,他已經義無反顧地消失在大門的另一側。
也原來什麼愛與寵,高興的時候他可以一切都隨了她;不高興的時候,那個家有他的妻子,而她於他,至多不過就是個玩物罷了,用愛,包裝出來的玩物吧!
簡竹笑了起來,笑到淚流滿麵,終於體力不支一般摔坐在地上。
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熟悉的鈴音,她本以為今晚之後她或許都不會接起,可沒想到,終究是逃不開。
她抬手揩過臉頰上的淚水,光腳快步上前將手機一抓。
電話那端是顏小朵鋪天蓋地的罵聲:“簡竹,你這個殺千刀的,上午顧容昊怎麼會來!”
顏小朵與簡竹本來是約了上午見麵的,美其名曰幫後者的畢業典禮拍照片,可其實……
“來接我!”簡竹的聲音微顫,卻帶著異常堅定的鼻音,“你等我十分鍾好嗎?我馬上下來。”
顏小朵將她那輛酒紅色的保時捷越野停穩在華府半山的門口時,簡竹已經穿戴整齊並拎著隻小行李箱站在門口了。
夜色濃濃,顏小朵還沒下車,簡竹已經自己將小箱子拎起來放進了她的後備箱。顏小朵總覺得那小箱子十分眼熟,像極了簡竹離開申城時拎過的那隻,隻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東西,還是隻有一點,一隻小行李箱足以裝下所有。
顏小朵其實有滿腹的疑問要問,甚至也想徹底痛罵她一頓,明明之前她們已經約好,上午她去拿了畢業證和學位證自己就帶她離開。
顏小朵總歸是記得顧容昊與管柔結婚的那份通稿發出來時的情形,她本來是打電話去罵她,卻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聽簡竹用好像另一個時空飄來的聲音道:“小朵,我的心疼死了,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可我還是這麼輕易就被殺死了。”
顏小朵自然是在電話裏勸她離開,什麼下jian的話她都罵了出來,她說:“簡竹,你不該這樣活著,沒有他你就活不了嗎?”
沒有顧容昊,簡竹當然能活得了。
隻是今後在沒有他的那些歲月當中,她會活得比死都難過吧!
比死都難過,卻到底不是真得死了。
簡家這一脈,父母已經失去長興了,她不能去到地下還做一個讓他們看不起的女兒。
“所以當時你說你要離開,我說我會無條件地支持你,可你非要拖到現在!”顏小朵一看簡竹得眼睛就知道她剛剛哭過。這個世界上現在除了那個男人,到底還有誰會沒完沒了地惹她哭?
簡竹的眼睛雖是紅的,眸底的那些彷徨無措卻早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她說:“小朵,我不是你,我跟你不一樣。失去簡家,失去我爸媽之後,我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過去我以為我有顧容昊,可那都是假象。現在我還有我自己,至少我這麼多年的書不能白念了,我用自己掙的錢供自己上學,至少這份榮譽是我該得的!”
“小朵,我畢業了!今天我大學畢業了!這兩個證是對我之前所有生活的一個總結,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需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