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窗外黑沉沉的,月色朦朧,時而飄過一兩片烏雲,霎時天空一片漆黑,稍傾,待雲散了去,又剩一輪圓月獨自懸於空中。細細算去,今夜十四,明日…十五月圓之夜…
楚君側身躺在床榻上,麵朝裏背朝外,夜詭異的黑,楚君的一雙清眸在黑夜裏卻格外的亮,唯有身側握緊的雙手在暗暗發抖…
楚君隻覺得腦中混沌極了,她想要極力睜大雙眼看清這一切,卻愈發淩亂雜糅。不想睡去,卻不知何時眯上了雙眼…
朦朧中,楚君隱約感到自己在暴風雪中行走,風雪剮的臉生疼,想要站穩都很困難,隻能順著狂風的方向艱難前行。前麵似乎有人在廝殺叫喊,想要仔細看清楚,卻又沒了蹤影,隻剩下滿眼漫無邊際的死白,耳邊是風在呼嘯…
忽然場景一換,在將軍府的假山後,茉莉花海旁,方亦辰麵無表情的舉著手槍,那黑壓壓的槍桶正對著自己。
正奇怪間,隻見鈑指一動,楚君身前頓時湧出許多血,卻沒有絲毫痛感,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後倒去。這時小桃衝了出來,撲到身上哭喊著:“姑娘!姑娘…”楚君竭力探起上半身望去,可哪裏還有方亦辰的身影?下一秒嘴中也湧出大量鮮血,耳邊是刺耳的尖叫聲,卻不是小桃的聲音,終於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楚君驀地從床上坐起,滿頭大汗,喘氣連連,用手撫一把汗,竟連頭發都打濕了。向外看去,一輪圓月高掛天空,孤寂地散發著清冷的光。想到剛才做的那個奇異的夢,楚君抿唇不語,麵色十分暗沉。
不知過了多久,被子一拋,楚君又回身睡去。
大約到了未時,一陣清風吹來,楚君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桃園裏,漫天桃花飛舞,芳香撲鼻。楚君隱約知道這又是夢,卻無法醒來。隻好順著樹蔭小道向前走去,轉過一個彎,發現前麵不遠處竟站著一個人。
楚君心中大喜,連忙跑近幾步,在那人身後才停下。隻見那人身段纖細筆直,一頭烏黑長發半攏在身後,背影與楚君十分相似。身上穿著寬大的素青色道袍,隨著風輕輕飄動,卻更顯得身姿窈窕。
楚君微微怔然,試探的問道:“你…是娘?”那人聞聲緩緩轉過身來,麵容與楚君十分相似。靜靜看了楚君半晌,忽然上前一步將楚君擁入懷中,眼淚傾巢而出,“楚君,我的兒…你終於回來了…”不知為何,楚君也隨之兩行清淚滑下,猶豫著伸出手,擁住了她。
半晌,才緩緩放開楚君,卻發現楚君竟也流了淚,頓時又有淚珠落下,“我的兒…你受苦了…”
楚君想要為她拭淚,卻發現自己的帕子不知哪裏去了,那人卻先一步掏出自己的帕子為楚君細細擦幹臉上的淚痕,才又低頭擦拭自己的淚。楚君猶猶豫豫,問道:“你…真的是我娘嗎?”
那人怔了怔,苦笑道:“也罷了,你當時還那般小…又過了這麼多年,忘了娘也是應該的。”
楚君心中難以名狀,似愧疚,似迷惑,隻喃喃道:“我…”
那人又道:“無妨,既然回來了,楚君就快回家吧,莫要在外頭貪玩流離了。”
楚君十分彷徨,“家?…我還有家麼?”
那人並不回答,隻側頭微微一笑,如三月的迎春花初綻,清麗秀美,伸手在楚君額頭輕輕一點。
楚君還未作出反應,隻覺得眼前一花,頓時場景又變了,這次在一道瀑布前,仔細打量一番,這不正是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夢裏的那個場景嗎?那個自稱是自己“娘”的人,從瀑布中飛身而出來到自己麵前…
這時耳邊有人輕輕說道:“這就是你的家…”
楚君怔然,那人又說:“好了…娘該走了,楚君記得回家啊,出了京城一路向北…就到家了…”
楚君聞言連忙回身道:“你去哪?哎!你別走!娘,你…”
猛地睜開雙眼,果然又是夢…不過這次沒有出汗也沒有氣喘連連。想起夢裏的那個“娘”,出了京城一路向北嗎?楚君眼眸中隱隱有星光閃爍,去看看…也無妨吧。
此時外麵天已微亮,原本不愛睡懶覺的她此刻卻並不想起床,隻又躺回去,盯著頭頂的帷帳線穗暗暗出神。
又過了片刻,門外有一道嬌柔的聲音輕輕響起:“師父,你起身了麼?”楚君回神,答道:“恩,且進來吧。”說罷起身隨手從風屏上拿來一件外衣隨性一披,走到桌邊坐下,纖纖玉手一身,就要翻杯子倒茶喝。
這時舒淇和玲瓏推門雙雙而入,舒淇見狀連忙上前兩步攔下楚君,順勢端起茶壺,微微笑道:“這隔夜茶早都涼,師父當心喝了鬧肚子。”說完轉身將茶壺遞給玲瓏,“妹妹,去廚房用剛燒開的熱水為師父重新沏一壺。”
“嗯!”
待玲瓏走後,舒淇又馬不停蹄的喚小二來打上清水,又拿來一邊掛著的幹淨的白棉巾子浸濕,雙手遞上,“師父請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