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子唐傲(1 / 3)

唐傲並不驕傲,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唐傲滿臉稚氣的問自己的母妃,為什麼給自己起了一個傲字,剛剛經曆家門巨變的裴氏透過牆上的小窗,容貌憔悴,卻滿眼愛意的對唐傲說:“人不可有傲氣,但是不可有傲骨,母親就是希望你將來做個錚錚鐵骨之人,艱難困苦摧折不倒,風光顯貴之後不傲。”

年幼的唐傲沒聽明白裴氏的話,卻把這幾句話牢牢的記在了心底。隻是,他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母親對自己最後的教誨。半個月後,裴氏吞金自盡。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很多細節唐傲已經記不清了,他隻記得那****被忠心的老太監魏芳偷偷的帶到冷宮牆外見了母親最後一麵。爾後,魏芳不顧唐傲的哭泣,用手捂住了唐傲的嘴,把他帶離了冷宮。

那天很冷,也很灰暗。

冷到唐傲每每回憶那一刻,身上都不自然的開始顫抖。

暗到唐傲若幹年後隻記得灰暗背景中母親那一雙滿含熱淚的雙眼。

這刺骨的冷,濃稠的暗,禁錮了唐傲整個童年時代,從那次之後,他變得孤寂寡言,經常一個人呆呆的看著天空,許久的不說話。直到有一天,唐傲對正在給爐子添炭的魏芳說:“我記不起母妃的樣子了。”言畢伏案抽泣,痛哭失聲。

老太監魏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難過的孩子。於是他隻能輕輕的撫摸著唐傲頭,喃喃道:“忘了就好了,忘了,就不痛了。”

唐傲知道自己不討父皇喜愛,開始他並不清楚為什麼,隻是能夠感受到唐儺望向自己時候那眼裏深深的厭惡。這股厭惡潛滋暗長,侵蝕了父子親情,唐儺命十歲的唐傲前往太廟守陵。這對於失去聖眷和母妃寵愛的唐傲,也許並不算是一件壞事,至少他遠離了危險的政治漩渦,遠離了那些分分鍾想致他於死地的敵人。由於當年裴氏專寵,借著女兒得寵,鴻臚寺卿裴俊立時便權傾一時,連自視甚高的中成喆都對其要賠笑三分。裴俊又不是個謹慎之人,久而久之,就有些恃寵而驕,囂張跋扈,開始積極的培植黨羽,黨同伐異,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臣。及至前太子案發,裴俊倒台,那些裴俊得罪過的大臣便對後宮中的唐傲母子虎視眈眈,欲除之而後快。裴妃吞金之後,這些人才算是收手了,但卻對唐傲極盡刁難之能事。太祖陵本來就遠離京畿,唐傲之吃穿用度並不由守陵衛隊負責,而是直接由戶部撥發。但是新任的戶部尚書和裴俊有舊怨,見唐傲不得寵,便經常克扣遷延所應費用。本來這幾乎是藐視皇權,是找死的行為,但是因為唐顯成為太子之後,對自己的兄弟們一向戒心甚重,雖然知道唐傲為父皇所厭棄,但是也頗有斬草除根之意。戶部尚書為其府上舊臣,仗著唐顯撐腰,秉承著為太子甘受一身髒水的誌願,在對待唐傲的時候,態度越發的不恭敬,從開始的遷延克扣,到後麵根本就不給供給,竟是有要生生餓死唐傲的意思。

唐傲不得寵,又被唐顯所忌,太祖陵守衛不敢對唐傲施以援手,對唐傲的情景視若無睹。魏芳又已年老,不得已之下,唐傲隻好親自打柴燒水。好在唐傲畢竟是皇帝血脈。戶部雖想餓死唐傲,太祖守衛卻不敢真的把皇子餓死,時不時還會送些供養。唐傲就這麼苟延殘喘著。唐傲在冷寂和清冷的太祖陵一呆就是十年。身邊的守衛換了一茬又一茬,唯一不變的就是一年年衰老的魏芳。

曾幾何時,唐傲認為這一千多畝的太祖陵將是自己生命的全部,自己會在這裏成年,會在這裏老去,會在這裏死亡。

直到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改變他一生命運的人。

那一日,唐傲正費力的在樹林中砍柴,如果這一幕讓煜唐的民眾看到,一定會驚呆了雙眼。堂堂煜唐的皇子,竟然親自去砍柴,說出去任誰也不會相信。但這恰恰是事實。因為常年的艱苦勞作,唐傲不像其他皇子那樣有著一雙細膩白嫩的手,他的手充滿老繭,極為粗糙。

但是卻十分的堅強有力。

粗糙的大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落下時,唐傲便看見了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人。

古怪,這是唐傲的第一印象。

首先是穿著,煜唐等級森嚴,體現在服飾上,則皇族著明黃,官員朱紅,此二色皆為絲綢。平民和商人多穿粗布麻衣,不許穿綢。這個人一身素白,卻非綢非麻,他的衣服雖沒有綢衣的光鮮,但明眼一掃便知十分考究,微風吹動,白衣浮動,煞是風流。

更為古怪的是白衣年輕人的表情,那表情似笑非笑,第一眼看起來似乎春風和煦,再仔細看時,卻又覺得有點滴冷冽參雜其中。

見到唐傲在看自己,白衣青年一拱手,朗聲說道:“百裏流雲奉家主百裏德光之名,拜見殿下。”

唐傲握了握手裏的砍刀,冷冷問道:“汝欲何為?”

百裏流雲輕聲笑了笑說道:“小民來送殿下一件禮物。”

唐傲眼中滿是不信任,但還是說道:“百裏家是韓孫新起望族,我乃是一失寵皇子,不知道,你要送給我什麼禮物?”

百裏流雲臉上還在笑,聲音卻鄭重而莊嚴:“小民要送給殿下的是——煜唐天下!”

一陣冷風吹過,吹的唐傲顫抖了一下,心神收了回來。他這才開始認真考慮自己現在的處境。

唐傲現在跪著。

跪在一個太子唐顯的冠禮晚宴上。

周圍人來人往,嬉笑吵鬧,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正眼看唐傲,仿佛他就像是不存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