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與高跟鞋

席慕容在《成熟》一詩中有這樣一句:童年的夢幻褪色了/不再是 隻願做一隻/長了翅膀的小精靈……

一直以來總有人說我很不成熟。照相擺姿勢總是一成不變的表示勝利的“耶”,無論在家吃飯還是在外麵聚餐都沒有一點淑女樣的狼吞虎咽,經常說一些無厘頭的話或者莫名其妙的哇哇大哭,動不動就發點小脾氣然後扭頭就走,最愛玩捉迷藏的遊戲,喜歡穿淺粉色的公主裙子帶著蝴蝶結的發卡,超級喜歡看動畫片尤其是喜羊羊與灰太狼……而我每次回應他們的都是吐吐舌頭一笑而去。已經成人的我,尚未褪去幼稚的羽毛,就這樣慌裏慌張地準備進入大學的校門。好似一隻剛剛破殼的小雞,禿著身子伸長脖子望著外麵好奇的一切,卻遲遲不肯邁出走向世界的第一步。

與好友出門逛街,突然發現平時不用仰頭就可以看到她的頭頂,此刻卻隻能達到她的眉間,她的身影遮住了夏日的驕陽,我在陰影中頓時覺得她是那樣的高大。毋庸置疑,這丫今天穿了雙高跟鞋,白色的細帶像滕蔓般纏繞著她嬌嫩的肌膚,鞋尖閃耀著點點鑽石的熒光,兩腳並攏偶爾有些輕晃,連大地被這雙美麗的腳踩上都有些羞澀難當吧!

那一刻,我覺得她就是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下一步就是坐上她的南瓜車,與王子約會去了。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上那雙刷得白白的帆布鞋,彩色的條紋零星地散布在兩側,已經磨得起了毛邊的鞋口中露出有著可愛草莓圖案的襪子。唔,我還從來沒有買過高跟鞋呢。我心裏想著,那兩個字又蹦到了我的腦海裏——幼稚。

於是,我決定從那一刻開始改變自己,想褪去幼稚的羽毛長出雄健的翅膀。我在好友的幫助下,經過她精挑細看層層篩選,一雙又一雙的鞋就像是超女海選中被淘汰的選手,被我們無情地丟回櫃台上,最終隻有幾雙進入總決賽。

我喘了口氣,像剛進行完一場聲勢浩大的遊行,我們舉著大大的牌子,上麵寫著四個大字——打倒幼稚。

細想了一會兒,我走上前,試穿了一雙白色的坡跟涼鞋。緩緩的從低到高的鞋底,自然地掩蓋了初穿高跟鞋的尷尬與不適應,與腳麵渾然地糅合在一起,像是一個打造精細的齒輪與另一個齒輪恰好地咬合住,然後開始完美地旋轉。白色的寬帶子勾住腳後跟,防止向後的凸出,如一雙纖細的手在後麵保護著你。白色的帶子連著鞋兩側,一直延伸到鞋尖,那裏是一朵乳白色的的蝴蝶結,純潔如一枝天山的雪蓮,幹淨似藍天中的一朵白雲。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突然覺得這才叫成熟。

我抑製住內心激動的神情,故作深沉地與店主討價還價,吹毛求疵地指出小小的問題,最後以合理的價格買了下來。

出店門的那一刹那,我興奮地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仿佛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隻美麗的白天鵝,成熟與高雅似乎一直沉睡在我的身體裏,隻待我用高跟鞋的“噠噠”聲喚醒。

猶記得我還是小孩子時不懂事,在媽媽上班的時候偷偷跑到鞋櫃前,將那雙早已盯了好幾天的高跟鞋拿出來。小小的手抓住黑色的帶子,拎起來還蠻重的,放到地上,像一隻被丟棄的甲殼蟲,翻了身,直打滾。我輕輕地將鞋放正,一手抓著衣架,一手脫掉那雙跑起來就吱呀吱呀作響還會發光的小涼鞋,將小小的腳放進那雙大大的高跟鞋中,像獨自一個人坐上了泰坦尼克號,空蕩蕩的仿佛一走鞋裏還能傳來回聲。

我喜形於色地手舞卻無法足蹈,因為那雙鞋對於小孩子來說實在太沉了,我拖著灌了鉛的腿,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時間長了喜悅就成倦怠了,我將鞋甩到一邊,不滿的小嘴又撅了起來,心裏充滿了疑惑:這麼難受的東西,媽媽成天穿著它難道不覺得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