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風中心”需要四個人同時握著一根長長的竹竿,繞著一個紅色的類似聖誕帽一樣的標誌物作的台風眼,奔跑旋轉再奔跑……一組接著一組,先回來的一個班為勝利。
我們開始結組,關係好的相互拉著小手,從前麵站成整整齊齊的好幾排,我們是文科班,所以男生少,落單的幾個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女生當中。我看見浩爺站在隊伍外麵,不知所措地從第一排一直走到最後一排,雙手插著腰,嘴裏念叨著什麼。
遊戲開始了,我們開心地奔向終點。繞來繞去,繞得一聲聲歡笑灑遍草地。
隻是,我們沒有人注意到,在熱鬧的人群後,是一個落寞的身影。全班四十九人,四人一組,還剩下一個人。
不用猜,就是浩爺了。他體育不好,跑布跑不快,運動時間過長會氣喘籲籲,還會咳嗽打噴嚏,和他一組隻會拖後腿。於是這樣的理由便將他拒之門外,仿佛我們被一個大大的無形的罩子罩著,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足以阻擋另一個人敏感的心。
我扭頭,看見他踅身向教學樓走去的身影,邁著外八字,胖胖的身體一扭一扭,左臂揮舞著,右手卻在臉上抹著。他在擦淚。
他哭了。
那個豁達大度心寬體胖總是被人嘲笑卻滿不在乎的樂觀向上的浩爺流淚了。
我的心裏一酸。我們以為永遠都不會發脾氣的大好人就沒有小宇宙爆發的那一刻,我們以為永遠樂嗬嗬的無論別人怎樣捏仍然微笑的軟柿子就沒有傷心的那瞬間。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傷著他的自尊,完全不顧及他的感受,雖然是無心的傷害,卻仍然在他脆弱的小心髒上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而拿刀的人中,就有我。
同學們也發現了他的異樣,紛紛跑過去勸他留下來,對老師大喊再來一局。他隻是一直搖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回了班。
突然想起來體育考試的時候,他一個人被甩在隊的最後,越拉越遠。他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奮力擺動,不時扶一扶冒著汗珠的鼻梁上的眼鏡,喘著粗氣,別的同學跑不動了就偷偷地繞近道,而他沒有,自始至終,跑了整整三圈,直到其他同學都到了終點,坐在跑道上給他加油,連體育老師也以為結束的時候,浩爺終於趕了上來。
那個時候,我在心裏給他鼓了掌。
現在,我看著他孤單的背影,想了一個點子。
我和幾個好友去小賣部一人買一包自己最喜歡吃的零食,卷卷心、妙脆角、樂事青檸薯片、喜之郎果凍、魔法師的巴西烤肉味幹脆麵……然後裝到一個大袋子裏,裏麵還有一封信,寫著每個同學對他的一句道歉的話。
趁浩爺不在班裏的時候,我們悄悄地放在他的桌子上,和那一摞子書並肩。
我們坐在桌子上,用書擋住臉,偷偷地看著他回來後的一舉一動,心裏砰砰直跳。
直到看見他露出了久違的微笑,還是憨憨的毫不在乎的笑,我們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們終於懂得,一個人的自尊,是多麼的重要,那些聽起來開玩笑的言語,那些看起來也毫無惡意的動作,卻在一個人敏感脆弱的心上,留下痕跡。很疼很疼。
青春就這樣伴著疼痛,一點又一點,在跌跌撞撞中,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