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感覺怎麼樣?”那名男醫生俯下身子,問。
顧雲洲抬起一對迷離的眼睛,望著醫生,怔怔地一語不發。
“你知道嗎?你生了一場大病。昏迷了三天三夜了。”那名醫生用溫存的語氣說著。
顧雲洲依舊沒有開口,他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大夢一樣,現在醒來了,他還不能夠從夢境中恢複,所以,他不想說話。
醫生吩咐金蘭和其他兩名護士悉心照料顧雲洲,就轉身欲走出去,臨走時,他又回過頭來看看顧雲洲,說:“你好好休養,身體是自己的,知道嗎?”
顧雲洲還沉在如夢初醒的階段,他愣愣地望著蒼白的天花板發呆。
嚴寒的冬季即將過去。當大地複蘇、樹木發芽的時候,顧雲洲已經敏感的注意到窗外那片草叢裏正在逐漸盛開的迎春花了,空氣中隱隱有一股清香淡雅的氣息在彌漫開來。這令他訝異和驚喜:“春天的意誌和暖流正在逐漸地驅趕寒冬!”這是法國作家紀德說過的話。真的,他已經敏感地嗅到了春的氣息,哦,春天,可愛的春天它來了!
像春天給萬物帶來新生和希望一樣,顧雲洲的命運也迎來了巨大的轉機。
這是初春的一個寂靜的早晨,陽光明媚地照耀著,從窗外斜斜地投射在堅硬的地板上;顧雲洲仰躺在床上在看書,時不時向窗外投過去一瞥,然後,他的臉上綻開了一個十分欣慰而愉悅的笑容,因為他發現那片迎春花開得越來越繁密了。相比剛開始的那片雜草叢生的草地,他更愛這片盛開的嬌黃的迎春花嗬!當他正在出神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那個男醫生走了進來,望著顧雲洲,他堆著笑說:“顧雲洲,有一個意外的人來探望你了。相信她會帶給你足夠的驚喜!”
驚喜?他不相信自己能遇到什麼驚喜的事!但是有人來探望自己,這總是好事。是誰呢?會不會是爸爸?他正在狐疑著猜測著。醫生又接著說:“還不趕快去見見她?”
顧雲洲立即翻身下床,然後跟著醫生來到一間接待室,這是專門供家屬探望病人用的小房間。顧雲洲走了進去,接著,他就呆住了,整個人定定地站在那裏,不能移動了。來的人並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一位穿著得體的女人。
“雲洲啊——我的孩子,媽媽來看你了。”
顧雲洲呆呆地瞪著麵前的這個女人,這真是他的母親嗎?不,不可能!他的母親現在正在深圳他大姨的家中呢,怎麼會知道他住進了精神病院,又怎會從深圳過來汕頭呢?不,自己一定是在做夢!他搖了搖頭,不敢相信麵前的這個女人,可是她的聲音又是那麼的熟悉,他聽過這個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確確實實是童年記憶中他母親的聲音,於是,他漸漸地相信這是真實的了,抖索著嘴唇,他一字一字的說:“你......真的......是媽媽麼?”話未說完,眼淚早已沿頰奔流了。
“是啊……我是的。”女子也忍不住抽抽嗒嗒地落淚了。
“噢——”顧雲洲衝上前去抱住他的母親,哭著說:“媽媽呀,我好想你啊!噢……”
“別哭別哭!媽媽回來了,要回來照顧你了。別哭嗬,我的好孩子!”女子一邊哭一邊撫摸著顧雲洲那濃發的頭。
他們母子倆在接待室的沙發椅裏坐下,顧雲洲俯伏在他母親的膝上,不住地抽噎著,眼淚浸透了他母親身上穿的那件綠裙子。這麼許多年不見,母子倆當然都有許多說不完的話,醫生靜悄悄地從接待室裏退了出去,留下他們母子兩人待在一起。顧雲洲把自己這幾年來所受的傷心委屈全都說了出來,從他姥姥去世後他父親娶了邵霜說起,女子聽了之後眼淚止不住地流,哭得稀裏嘩啦的。
這個女子姓許,名叫惠琴。正是顧雲洲那分離多年的親生母親!她現在是剛剛從深圳回到汕頭專程趕來探望顧雲洲的,因為她自那次和顧雲洲通過電話之後不久,就又打電話到家裏找顧雲洲,卻沒想到接電話的是顧德海,於是許惠琴和他說要找自己的兒子,顧德海正愁沒錢續繳顧雲洲的住院費,聽到她說要找雲洲,於是就把顧雲洲住進精神病院的事實告訴了她。聽到這個駭人的消息,許惠琴又是傷心又是驚訝,眼淚頓時就落下來了。終於在傷心痛苦過後,她下了決心要來探望雲洲,並要帶他出院。因為這是她心愛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