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臉色悲愴。
這是他離開江城這麼多年後,第一次回到這裏,第一次來這裏看她。
其實他想要回來的想法一直在心裏,但是在內心一直沒有那個勇氣。
蒙伊蘭還在世的時候,他有很多次午夜夢回,夢到了江城他們那個不大的家裏。
還有那未曾謀麵的女兒,甚至有好幾次,他已經買好了回江城的火車票,但最後還是退縮了。
他不敢麵對蒙伊蘭,更沒有臉見到自己的女兒,他知道自己不配做一個父親。
在酒店住了那麼久,他知道蒙小西離開濱海後,心裏麵就空落落的。
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蒙小西,心中的憂悶一時得不到排解。
當下買了飛往江城的機票,飛機落地後,再次來到了那棟建於80年代的樓房。
二十多年未見,它還是那個老樣子,隻是滄桑感更濃鬱了些。
卻也不敢上樓去,戴上墨鏡,在樓下轉了幾圈後,轉身回到了那條巷子裏。
還是當年的那條小巷子,白天就顯得冷清多了,空無一人,隻是在晚上的時候才熱鬧起來。
出了巷口,打了個車去了郊外。
臨行前,他從席芳那裏要來了蒙伊蘭所在公墓的地址。
本來席芳是想要陪同他一起來的,他堅決反對。
這個時候如果席芳出現在這裏,那麼兩人是不是更顯得無恥了些。
這些年的那塊心病,在心裏生根發芽,最終使得他對席芳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怨氣。
郊外的公墓顯得異常冷清,諾大的紫荊山公墓,空無一人。
也並不是一來就找到了蒙伊蘭墓地所在的位置,穿行在那一排又一排的墓碑之間。
心越來越慌亂,離她越近,越是忐忑,仿佛她的靈魂正在某處注視著他似的。
終於,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他看見了她的墓碑。
墓碑上刻著幾個字:母,蒙伊蘭,女兒,蒙小西立。
簡單的幾個字,與別的墓碑比起來,更顯得冷清。
那上麵她的照片靜靜地鑲嵌在上麵,一如她以前那樣麵帶著微笑,那笑是那麼溫柔,那麼溫暖。
也好像在諷刺著他似的,看得他心裏一陣恍惚。
一行清淚不由自主地滴落了下來。
他伸出手來撫摸著那墓碑,未語竟先凝噎。
“蘭……”
隻是這麼一聲輕喊,卻仿佛耗盡了他半生的力氣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這一聲對不起遲來了二十多年,這個時候好像已經沒有半點的意義。
墓碑上的那張照片依舊微笑著看著他,有那麼一刹那間,他還以為她已經原諒了他。
他繼續說道。
“我對不起你和小西,讓你們娘倆受苦了……”
積壓在心頭仿佛有好多的話要對她說,這個時候他才發覺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她去了另一個世界,根本聽不見他這遲來的懺悔。
而自己之所以千裏迢迢從濱海來到這裏,其實是自己最自私的想法,想要在這裏得到一些心靈上的慰藉,洗刷過去自己的那些不堪,那個拋妻棄女的做法。
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她的照片。
冬日的暖陽照在那墓碑上,她的笑容就發出一片柔和的光亮,那麼神聖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