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一。
中午的時候,蔚默盈怒氣衝衝地打來電話質問。
“蔚海藍!你到底想怎麼樣?為什麼不問我一聲,就把爸爸從家裏接走了?你還有沒有規矩?我可以告你私.闖名宅!你別給我了不起!我告訴你,爸爸的病就算一輩子治不好,我也會照顧他!我警告你,你最好把爸爸給我平安送回來!不然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放過你!”
蔚默盈顯然很是生氣,所以在那頭吼了一通。
蔚海藍一時悶住,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這才回道,“大姐,我也是爸爸的女兒!照顧爸爸,我也有份!我接爸爸走,這也是應該的事情!畢竟,我這邊的條件更好一些,對爸爸的病情也更好!”
“我現在不想跟你多說什麼!你告訴我地方,我要見到爸爸!”
“五分鍾後我給你回電。”
匆匆掛了線,蔚海藍有些煩亂,她隻好撥了他的號碼。
突然發現,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和他通話,那三個字在屏幕上顯示,她猶豫了下,按了撥打。
很快就有人接通,果然是他。
“喂。”
“爸爸在哪裏。”她開門見山地問道,早就確信是他派的人,甚至都不知會她一聲,就擅自決定。
他沉聲回道,“第三中心醫院。”
“我現在就去。”不再多說什麼,蔚海藍直接掛斷。
離午休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可是蔚海藍也顧不上了。哪怕她不來上班,也沒有人會說她的。她拿了背包,就往大廈外走,上了車,不忘記給蔚默盈回了個電話。於是,兩人分別出發,前往了醫院會合。
蔚海藍先到一步,正在詢問醫護人員,康麗也到了。
“夫人,這邊走吧。”康麗開口帶路。
蔚海藍便隨她來到了特護大樓。
高級病房裏,果然圍了幾名外國醫生,說著一口專業的醫學術語,正在研究商討。而這些醫生之中,並沒有孟和平。蔚雄謙則躺在病床上,似乎是睡著了,所以他並沒有吵鬧,隻是蒼老的容顏顯得不是很安寧,睡夢中的他,眼皮也微微顫抖著。
康麗作了介紹,比著蔚海藍道,“這位是雷夫人。”
醫生們禮貌地握手問候,蔚海藍對語言很感興趣,所以都有學習。英語是除了國語之外最為擅長的一門了,法語、俄語、意大利語這三種語言都會一些,普通簡單的交流不是什麼問題,但是語言要是觸及到更深的詞彙,那也有難度。最讓人煩惱的是,這幾位專家中,隻有一位是說英語的。
醫生們對於她所會的語言種類感到欽佩。
助理在旁做了翻譯,眾人一致稱讚,“醫生說,雷夫人不但美麗,而且很聰慧。”
蔚海藍回以笑容。
不過多久,蔚默盈也趕到了。
蔚默盈瞧見蔚雄謙,焦慮的神情緩和了些,像是鬆了口氣。
醫生們雜七雜八地語言說了許多,聽得她煩亂。
蔚默盈並不打算讓蔚雄謙留下治療,堅決說道,“我想爸爸不需要治療,我要帶他回去。”
“不好意思,你們請先出去一下。”蔚海藍遣散了眾人。
待他們全都出去後,她這才蹙眉反問,“大姐,醫生都說了,爸爸的病不是沒有希望,你為什麼還執意要帶爸爸走呢?”
蔚默盈輕握拳頭,卻依舊是那固執的話語,“我說過了,就算爸爸一輩子這樣,我也會照顧他。”
“是,我知道你會照顧他,可是你難道就不想爸爸恢複健康嗎?他這樣躺著不能說話,他也很難受的!”蔚海藍瞧著她緊繃的麗容,像是瞧出了什麼端倪,明白她心中所想,聲音輕了幾分,“你放心,隻要爸爸好些了,我一定讓他回你那邊住。我想你也不願意見到爸爸一直這個樣子,他會生不如死的。”
蔚默盈一向高傲的臉龐,顯出一絲鬆懈,終於軟了下來,一開口卻又是那樣強勢,“隻要爸爸好些了,我就要來接他走!”
蔚海藍點了頭。
蔚默盈走到病床前,瞧了瞧蔚雄謙,輕握他的手,道了一聲,“爸,我先走了。”
“二小姐,再見。”陳晟瞧見蔚默盈轉身,趕忙喊了一聲。
兩人剛要走出醫院,那頭走來高大偉岸的男人。
雷紹衡正巧帶著王珊而來。
兩撥人在底樓大廳相遇。
蔚默盈腳步一停,打了聲招呼,“妹夫,你接爸爸過來了,還請了醫生來會診,真是麻煩了。”
雷紹衡衝她笑笑,卻是回道,“蔚總,這是應該的。”
蔚默盈見他這麼生疏,顯然沒有把她當一家人,又是一口氣悶住,匆匆道別離去。
蔚默盈保持著驕傲的姿態,她並沒有回頭,也沒有去注意其他。
而她身後的陳晟,卻異常恭敬有禮,不著痕跡地向他點了頭。
兩撥人隨即擦肩走遠。
高級病房裏,蔚海藍坐在床畔靜靜地瞧著蔚雄謙。她擠了把毛巾,替他擦了擦臉,又替他擦了擦手。
有人推門而入,蔚海藍扭頭瞧見是他,便起身走出病房,不想打擾到睡著的蔚雄謙。
蔚海藍開口問道,“你派人去接爸爸,為什麼事先不跟我說一聲?”
“怎麼?我去接他,難道不對?”雷紹衡本以為她會說什麼,不料她一開口就是質問,這讓他瞬間不悅。
“你不覺得做事情之前,要先詢問一下別人的意見嗎?”
“我請了專家醫生過來會診,還準備了高級病房給他住,這難道不好?”
“謝謝你請了醫生,也謝謝你準備了這麼好的病房,你這樣做,我很感謝你。但是下一次,你決定之前,請先告訴我一聲好麼?不要什麼事情都這麼武斷霸道,先和我商量一下行麼?”蔚海藍試圖調解,想讓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變得正常一些。
她一口一個“請”字,雷紹衡冷笑反問,“敢情還是我多管閑事了?”
“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蔚海藍蹙起秀眉,一向隱忍的性子,遇了他總也無法克製如往昔。
“怎麼好好說話啊?以後我再也不多事兒了,行了吧?”雷紹衡衝衝回道。
唇瓣動了動,還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蔚海藍覺得自己沒法繼續和他溝通了,越說越錯,還不如不說,反正他總是這樣的,她怎麼說都是沒用的,他也不會改變的。隻覺得心髒一陣抽疼,她臉色泛白。
“你怎麼回事?是不是沒吃飯鬧胃疼啊?”他沒好氣地喝道。
她徑自踱進了病房,取了包而出,“我回公司。”
雷紹衡冷眼以對,回頭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瞧著她泛白的小臉,終究還是沒有開口,任她就這麼走了。
眉頭一皺,他朝著王珊喝道,“你去看著她吃完飯,再回事務所。”
“是,雷先生。”王珊小跑著追了上去。
雷紹衡這才走入病房,俊魅的臉龐顯出森然陰霾。
蔚海藍是坐電梯下來的,而王珊是跑樓梯的,王珊急忙喊住了她,“夫人,雷先生讓我看著你吃完飯。”
王珊說完這話,連自己都感到有些好笑。
蔚海藍微微一笑,輕聲反問,“王秘書,你吃了沒?”
“沒有。”王珊不好意思地笑道。
“那一起吧,我們就去附近的小店行麼。”
“行。”
王珊知道她為人和善,可是沒有想到她那麼不挑剔,真的隻在附近找了小店點了兩碗餛飩。
熱氣騰騰的小店,王珊似是有些為難,卻又忍不住。
“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麼?”蔚海藍問道。
王珊憋了好久,終於說道,“夫人,其實雷先生,挺關心你的。那個……那個新……”
諧音的字含糊不清在嘴邊磨了半天,也說不出來。
蔚海藍瞧她支吾了半晌,也不想再為難她,接著她的話說道,“那個信是他寄的。”
王珊愕然,又是歎息,“夫人原來都知道。”
蔚海藍笑了笑,他做得這麼明顯,任誰都知道的吧。
隻是想要和他好好相處,實在是太難。
“夫人,我知道有些話不該說,可我還是忍不住,請您不要見怪。我跟隨雷先生很多年了,從來都沒有見過雷先生這樣對待一個人。我想,雷先生是真的在乎您的。”分別的時候,王珊說了這樣一番話。
坐車回華夏的一路上,王珊的話語一直在蔚海藍的耳邊盤旋。
在乎一個人,會是怎樣,蔚海藍並不清楚。
而那個人,真的有在乎她麼?
蔚海藍同樣不清楚。
也許太多的事情,從來都是無法透徹明白的。
此時正是臨近下午兩點,蔚海藍剛走入公司大廈,就瞧見大廳的休息區裏坐著一個女人。
蔚海藍起先覺得那個女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瞧,卻是認出了她。
上一回兒瞧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嫵媚的卷發。
這個角度望去,現在的她卻已經成了齊肩的中發。
蔚海藍突然想起了那張照片。
沈逾安一直珍藏在皮夾裏,隨身攜帶的照片。那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沈逾安的手臂搭著沈喬,沈喬便將頭親昵地靠在他的肩膀。那時候的她,就是這樣的頭發,衝著鏡頭笑得很甜蜜。
那是她第一次瞧見她。
蔚海藍刹那回神,不禁愕然,自己的記憶力是不是太過好了。
所以,才會將這些小事都記得那麼清楚。
蔚海藍本身和沈喬沒有過多交集,除了那一次沈逾安的Party,還有在原祥公司布置秀場的時候有過一次見麵,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她平靜地走過休息區,並不打算和她招呼,她們並不熟。
沈喬卻也瞧見了她,麗容一瞬閃過幾分詫異,迅速地恢複了鎮定。
她並沒有上前,也沒有開口,就這樣瞧著她走過。
過了一會兒,聶文誠回到了公司。
“聶董!”員工們紛紛問候。
沈喬這才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來,她一手提著包,一手挽著大衣外套,沒有了助理陪同,雖然不再那樣有排場,可是氣勢依舊。她從容微笑,筆直地迎向了走入大廳的男人,而後停步呼喊,“聶董。”
聶文誠對於她的突然出現並沒有感到驚訝,徐徐回道,“沈總。”
“我等聶董很久了。”沈喬說道。
“上去談吧。”
兩人轉而來了辦公室,秘書立刻送來香濃咖啡。
香氣漫溢,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沈喬一直沉默,似是在等待先開口。
可是聶文誠慢慢悠悠地喝著咖啡,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打算。若是她不說話,他很有可能會繼續這麼僵下去。
沈喬瞧著他俊雅的臉龐,神情忽然顯出幾分悵然,“文誠,你還在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