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 許你笑忘書(1)(1 / 3)

關押的拘留所裏邊,那間封閉的密室,空氣都似是要凝結。兩個男人麵對麵而坐,一個是狂妄不羈,一個是冷漠非凡。他輕傲微笑,他亦是笑得雲淡風清。他將煙盒遞給他,他取了一支,又是將煙盒丟擲回他。他同樣取了一支,兩人就這麼吞雲吐霧。

誰也沒有說話,寂靜的怪異,可是白煙卻在漸漸繚繞彌漫。

燈光是刺目的銀白刀刃,如他的雙眼,銳利鋒芒。

“風季禮不該死那麼早的。”雷紹衡先開了口,那平靜的話語讓他一窒。

不用再多說什麼,他隻一句話,他就明白所有。

腦海裏一瞬間閃過無數假設和可能,風景辛胸悶無比,想到那個柔弱善良的女子,他心疼到不能自己。凝眸瞧著對麵的他,他握緊拳頭,“這一次,你又要挾了她什麼!”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猙獰陰霾,這樣明亮的燈光下,森然可怕。

他每說一個字,就像是要將其千刀萬剮,“他太快活了,死的那麼早,應該生不如死才對。”

他的恨意,絲絲透出。

“不過,能死在他親生兒子的手裏,也應該不能瞑目了吧。嗬嗬。”雷紹衡輕輕笑著。

白煙散開於整間密室,風景辛怔了下,想到封塵往事,他猛抽一口煙,指間卻用了力,所以煙卷有了凹印。

“我可不會讓你死。”雷紹衡沉聲說道,那聲音越來越漠然,帶著一絲嗜血的冷。

風景辛微揚起唇角,淡然的俊顏背後是深臧的孤寂。

他怎會不明白,而他也清楚了解。死人遠比活人強,如何和死人去計較。他若是真死了,那麼在她的心裏,那將會是一個永遠的印記,任是如何抹煞,也會存在,此生此世無法磨滅,如影隨行。

隻是這個男人,還真是唯我獨尊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其實我真是該感謝你。”他意有所指,繼而又道,“噢,忘記告訴你,她已經嫁給我了。就在一個小時以前。”

風景辛有些震驚,他不曾料到他竟然會這麼做。

“我怎麼能讓她的哥哥死掉呢。”他依舊溫煦笑著,紳士俊顏下無止盡的邪佞。

風景辛冷冷望著他道,“雷紹衡,你就算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呢?”雷紹衡並不為所動,他不疾不徐站起身來,他的麵前一道高大黑影,他依舊不為所動。兩股冷冽強勁的氣場交彙抵觸,他毫不在意,隻一句話就讓他意識到今生不能的錯過。

雷紹衡轉身離去,就在開門的刹那,他衝著門背說道,“我有的是時間。”

那一截煙燃到了盡頭,煙灰墜落而下,風景辛就著星火,將煙頭握緊在掌心。

奇怪的是,卻沒有疼痛的感覺。

好像已經麻木。

空洞簡陋的牢房裏邊,沒有窗戶,風景辛躺在硬扳床上。

換氣扇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他像是聽見了那時風車在旋轉。忽而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就做了那個夢。曾經多少次不斷地夢見,不斷地被噩夢驚醒,多少次在午夜夢醒後徘徊,而後來卻再也沒有夢見。

多少年了。

大概已有許多年了。

那年是十八歲的炎炎夏日。

那年她也不過是十二歲。

春城十年來最熱的天氣,趙嫻帶著她來到別墅。每到放寒暑假,她都會帶著她來玩耍。他是不被認可的孩子,母親去世後,他就一直住在那幢別墅裏。他所見到最多的人,除了姑姑風琳之外,就隻有趙嫻還有她。

她軟軟的童聲很好聽。

她喊他:哥。

她的話不會很多,安靜地陪伴在他身邊,他們一起看書,一起聽音樂。她要他朗誦詩歌,她似懂非懂。她執拗地問他哪裏可以找尋到青鳥,她說他們一起去西山。他們一起做了風車,她嘴饞想要吃那家小店的曲奇餅,他讓她在家裏等,他去買來,他很快就會回來。

可是當他回到家後,他看見了那不堪一幕,曲奇餅落了一地。

下人吳毅倒在血泊裏,他被捅了許多刀,鮮血還在流淌,昏迷不醒。

他推開書房的門,奔向裏間。

他看見她的手裏還拿著一把帶血的刀,她蜷縮在角落裏,她穿著裙子,他還誇她好看,此刻卻破碎地卷曲在大腿邊緣。而那個男人,正掙紮著從地上起來,他看見他的背影,他所認識的,那是他的父親。

他在呼喊,他聽不大清楚,依稀卻是:小嫻,小嫻……

他奔跑過他的身邊,他從她的手中將刀慢慢取走,她的神情已經慌亂。

小嫻,小嫻……

那瘋狂的呼喊如癡一般,他一回頭,看見他又跌跌撞撞地奔來。他強行抓住她的手,她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音,他不斷地糾纏,他開始慌亂,他推阻他,理不清的糾纏,他握著的那把刀措手捅入他的腹部,重重的一擊,直接捅入身體最深處。

他忘記了所有。

隻記得她驚恐的雙眼,幹涸的淚水。

畫麵如此淩亂晃動,誰的臉孔,誰的話語,交錯而過。

嫌犯吳毅,盜*竊未遂,殺害雇主風季禮致死。

風景辛,屬正當防衛,無罪釋放。

景辛,你必須走,你馬上要離開這裏!這件事情,誰也不能告訴!景辛!你如果不走!海藍要怎麼麵對你!你難道要坐牢嗎?你才十八歲!以後的路要怎麼走?景辛!你聽見了沒有?景辛!

你走吧,景辛,阿姨求你了,你走吧!以後,你們都不要見麵了!再也不要見了!

後來聽說,她已經將他忘記。

若是當年,他沒有離開。

如今此時,她又會在誰的身邊。

……

腳步聲匆匆響起,而後是敲門聲,身穿西服的男子奔入辦公室。

“高總,剛剛得到的消息!雷先生已經接了景少爺的案子,他們在拘留所見麵了!”下屬道。

又是急促鈴聲響起,高岩接了電話,聽見那頭道,“高總,事情不好了,老爺子被劫走了。”

高岩忙問,“誰幹的?”

“應該是秦爺那邊的人。”

“啪!”電話被掛斷。

此時的高岩,心裏有些慌張起來,他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雷紹衡竟然會反將他一軍。他接了風景辛的案子,他要替風景辛打官司?他不僅接了,他還立刻派人去把風國華給接走了!他的速度太過迅猛,讓他一時措手不及,根本就無從考慮琢磨。

高岩喝道,“去聯係雷先生,就說我約他喝茶!”

僅是過了片刻,下屬又折回來了。

那人道,“高總,雷先生的秘書說,雷先生最近很忙,恐怕沒有時間去赴約了。等到事情忙完了,他自當會約見。”

高岩吃了個閉門羹,如同失了同一陣線的夥伴。

雖是知道這個夥伴是頭猛虎,與虎謀皮,結果定是不能設想。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局麵,高岩已經沒有了後路。他立刻加快攻陷的速度,就算是他得不到手,他也絕不會讓風家安然。

那是城南的宅子,森幽的庭院,青石板覆著苔蘚。

這裏是秦臻的私人別院。

風國華和那個叫墨叔的男人,被一並救了出來。

風國華受了些打擊,隻是精神狀態還算振作,強撐著身體。他躺在床上正在休養,墨叔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風國華正想是誰所為,卻見有人開門踱了進來。自十年前起,風國華就不再管事兒,外邊的一切,他都不關心。隻是這次風景辛入獄,也親自出麵了解時局。

墨叔顯然不知是敵是友,所以很是謹慎小心。

而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這都在別人的地盤了,如魚在砧板任人宰割。

風國華望向來人,雖是沒有見過麵,可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雖是在笑著,卻愈發冷酷的男人正是雷紹衡。

“原來是雷律師。”風國華處變不驚道。

雷紹衡徑自往那兒一坐,幽幽笑道,“華老爺子,近來可好?”

風國華這一生什麼大場麵沒見過,自然見過的人也多,阿諛奉承的有,剛直不遜的有,古板不化的有,剛愎自負的有,圓潤狡猾的也有……而這個男人,雖是小輩,卻那麼深沉穩重,這可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氣魄。若非是經曆過大風大浪,必定是受過巨挫。而且他身上的戾氣實在太重,所幸是微笑的,不然就會顯得邪佞詭魅。隻是這笑,也透著骨子裏的冷,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