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梅山墓園。
天色微黯,蘇慕白優雅地撐起黑傘站在瀟瀟細雨裏,參加葬禮他穿著那套意大利手工的黑色西裝,純金的蓮紋袖扣幽幽泛起冷光,整個人看上去被黑暗的氣息包裹,矜貴且誠意十足。
隻是靜靜看著墓碑前黯然淚垂的中年夫妻,過了一會兒,他不耐地挑起斜飛的眉角。
溫母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低聲道:“小馨還沒有醒過來,你在天之靈保佑保佑她吧!”
溫父緊緊握住她的手,照片上的女孩始終不變的笑容讓人覺得刺眼,這個孩子一直都是堅強的,不哭不鬧,也從來不讓他們操心,“對不起,小馨愛哭怕疼,她不像你,爸爸媽媽以為你能夠熬下來的。”
都是吃飯喝水長大的血肉之軀,如何熬得下來?
站在人群裏的譚冰心裏這樣想,沒敢說出來,她偷偷看了看蘇慕白,蘇慕白和過世的大伯長得越來越像,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像極書中那種溫潤儒雅的謙謙君子,隻是性格越來越內斂,情緒半點不外露。
二十幾年的堂兄妹,她知道他心情不好。
瞅著蘇慕白微微攏起的眉心,譚冰走過去扶起溫家父母:“伯父伯母,溫馨還在醫院,要是醒來沒人恐怕……”
溫父和溫母微微一愣,頓時回過神來,畢竟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蘇慕白知道她的用心,把助理小謝叫過來,“阿開,送他們先回去。”
小謝怔了怔,忙問道:“蘇總不走嗎?”
“讓你們蘇總淋點雨清醒清醒。”
譚冰笑得讓人心驚膽戰,也不管這是葬禮,其他人非議的目光,把自己的車鑰匙遞給蘇慕白,二話不說拍了兩下他的肩膀。
一切盡在不言中。
眾人散去,蘇慕白還是撐著傘站在墓碑前。
許是凝視著墓碑上的照片的緣故,幽深的黑眸浮上一抹犀利的光芒,溫潤的臉平添了幾分陰沉。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齒,嘴角抿成恰到好處的弧度,明明在笑,溫柔而倔強,卻又感覺不是真正的笑容。
拍照片的時候並不是開心的吧?
他記得她瞪著自己的時候也是在笑的,這樣一想,她大概也沒什麼真正快樂的時候。
想到埋在這裏的人,他放下傘,心口就像壓著這塊沉重的墓碑透不過氣來。
雨絲冷冷清清飄落在臉上。
蘇慕白坐在對麵的墓碑上,仰頭望了望晦暗的天空,漫不經心和死人聊起來,“被人忽視的滋味好受嗎?”
一片靜默,隻有盤旋在山林間的蕭瑟風聲。
仿若這沉默就是答案,他苦澀一笑,解開袖口,卷起袖邊,慢條斯理地摸出西裝口袋的香煙,眼睛酸痛難忍,是了,冰冷的泥土怎麼可能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