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實吃不慣西餐,所以即便是和蘭斯周遊各國的那段時間,餐桌上為她準備的也總是地道的中式飲食。
蘭斯的飲食每一餐都不會相同,他偶爾會和夏實吃中餐。
午餐有鮮蝦、蒸魚、生蠔湯、白菜和油菜心做的兩樣素菜和飯後甜點。
像這樣的“簡單食譜“,可是夏實再三喃喃自己吃不了那麼多後,蘭斯才命人按照普通飲食看著準備的。
光是聽他用語的隨意就讓人無可奈何。對於頂級廚師們到底要如何做出他所交代的“簡單食譜”,蘭斯一點不關心。他自身對“普通”一詞存在困惑。
隻要蘭斯陪同夏實用餐,那麼坐在餐桌前等待的那個人一定會是他。每次夏實來到餐桌,蘭斯就已經在餐桌對麵的位置上。
“少夫人,少爺有點事要處理,不能陪您用餐了。他讓您隨意,不必等他。”
珍為她盛上生蠔湯時,柏希突然走進餐廳,禮貌地這樣告訴她。
夏實低低地說“知道了”,心裏有點失落。之後便一個人慢慢用餐。
邊喝湯,邊麵對這麼一桌布置精美的美食,她的心思實在難以不想到蘭斯。
任性、挑剔。
對於柏希如此形容享受王室待遇,生活尊貴奢華的蘭斯,夏實雖然不太理解,但印象最為深刻。
因為有一次她在餐桌上親耳聽見對主人忠誠無比的柏管家用這樣帶著一點揶揄的語氣笑盈盈地對她的疑惑作出如此解說。
財力雄厚的世界大財團掌權者,北歐的王室貴族,蘭斯·利萊是一個非常有品位的人,然而挑剔的要求也堪稱極端。
他用的每一件東西,都是侍者精心準備的。
飲用的是世界上最昂貴的貴族王室享用的水CHATELDON;就餐的每一道菜都使用LIMOGES皇家瓷器和純銀餐具;他的每一套衣服都給人深刻印象,但是夏實從沒有在別的場合看到同樣一件的記憶……
而作為他的妻子的她,她的衣櫥保管著可以匹敵庶民一輩子工資的衣服二千套以上,並且數目隨時都在增長中。
外出的兩個月,他們每次搭乘的私人專機總是造得像宮殿一樣奢華。
與其說蘭斯金錢觀有問題,不如直接說他毫無金錢觀念會更能體現他的奢華。沒有人能和他解釋得通“平民生活”,而試圖向他解釋的那個人則是非常愚蠢的。
和這樣的人生活,身份地位和金錢上的懸殊會使得自尊心備受摧殘。幸而夏實不懂人際利益關係,也就沒有這方麵的困擾。當然,她也有其他的困惑。
在金錢觀上,夏實和蘭斯毫無意識。但是生活環境以及受教育的背景和水平都大不相同的兩人在看待事物的觀點和角度上自然是不同的。
尤其夏實還目睹過一些人間疾苦。她接受了一個抽象的概念認知:世界有多少美好,就有多少相等的苦難。
以其單純的思想,狹窄的見識,夏實確實無法領悟什麼大道理。不過一旦那些貧窮的景況和眼前的豪華生活發生接觸相對,她總會感覺奇怪並且不舒服。
覺得,這樣不是不太好嗎?又或者,不是應該為那些人做點什麼嗎?
那個時候,蘭斯抱著夏實坐在他腿上,用一種夏實一輩子也無法看得懂的深遠目光凝視著她,然後這樣回答她。
“安安,錢財是終結不了苦難的。即便耗盡我的所有財富,這個世界依然還會有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利萊大財團每年捐出去的慈善基金數以百億計,在龐大的世界苦難麵前,也不過杯水車薪。”
“還有,我可不是慈善家。即便我是,天下人那麼多,我怎麼顧得了他們每個人是不是在挨餓受凍?”
“可是,”夏實被他後麵的話弄糊塗了,“你的財團不是有捐錢給他們嗎?你怎麼又說自己不是慈善家呢?”
“那叫社會的規則,是維護大財團形象的一種手段,”蘭斯口吻隨意,但夏實聽出了其中語帶諷刺,“可不是我的本意。你若認為那是善事,那我會告訴你,我一點也不以為。”
夏實無可奈何地看著蘭斯,一時不知所措了。
那些聞所未聞的深奧話語於她而言實在難以理解。實際上她看得出蘭斯的眼神裏還有更深的東西,但她深知正因為她不會懂所以他才會如此極其簡略。
天愛曾經告訴過她,世上多的是虛偽的人。他們虛榮、沽名釣譽,尤其害怕有失臉麵。所以說謊的人害怕被人戳穿謊言;膽小鬼則怕被人說不勇敢。
按照這樣的說法,利萊大財團捐了那麼多錢,得到別人的讚譽的話不是應該很高興的嗎?可是現在看來,她的丈夫似乎根本不稀罕別人感謝他,他也一點不害怕承認自己並非在做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