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傾城,這個名字是師傅跟我說的,其實我不止一次懷疑過我是否真的叫這個名字,好長時間我的記憶一段空白,感覺渾渾噩噩的,明明我的手裏拿著東西,卻到處在找;常常上句話說完,一盞茶時間,就忘了自己說什麼。
但是很奇怪,這個名字,我卻一下子記住了。我之所以懷疑我是否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這個明明是極其高雅的詞語,忍不住讓人想到花容月貌。可是我,誒,算了,幹巴巴的身材,頭發幹燥枯黃像秋日裏的稻草,皮膚黝黑得像是在農田裏操作了幾十年的老農,一臉菜色,而且常常因為健忘,反應總遲了好幾拍,難怪三師兄給我取了個綽號,“呆子”。
每次聽著三師兄莫離這麼叫我,我心裏都備受打擊,雖然明白他說的小部分,大都,好吧,我承認,大概都是事實,可是每每都叫人傷心不已;他這人不但嘴巴賤,做起事來也讓人想掐死他。要不是我打不過他,我早就打死他了。比如說,他明明知道我害怕那種毛茸茸的肥碩的蟲子,卻偷偷在我衣服裏塞了好幾條,以至於我在洗澡盆裏搓洗了一天,整整一天啊,豬都可以下鍋了,何況是人,皮都搓得快出血了;還有,我好不容易養了一隻鴿子,第一次“出師”回來,尋思著好久沒聞到肉香,不知道是誰在烤肉,走進去一看,我差點暈厥。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省下口糧,養了240多天零三個時辰的小鴿,我跟師傅唯一的聯絡方式!!他居然剔著牙,翹著二郎腿,還用那種特嫌棄的語氣,“這鴿子養得不夠肥,還不夠吃一餐”……
“呆子,呆子,快點,到你了。”三師兄那隻豬用力捅了下我的手臂,壓低聲音。嗚嗚,這力度,痛死我了!
“放肆!”我頓時一怒,“大膽刁民,居然敢衝撞本宮,拖出去砍了!”
我剛說完這句,頓時腳又被踩了一腳,“呆子,你又魔障了,台詞都說錯了!”
我猛的一激,轉頭,看到二師兄吳辰一臉的慌張,汗從皮膚表層開始一點點滲出,有幾滴還滴落在衣上,這衣裳……等等,戲服!我果然又忘了,我怎麼敢在這個時候給犯錯?
台下一眾女眷嫌棄的看著我,眼裏有濃濃的失望,放佛在說,躁動一時的明月戲班子隻徒有虛名,女主都鎮不住場,不堪入目。我其實心裏也惴惴的,我已經很努力了,真的,那幾句台詞加動作我演練了整整一夜,我真怕砸了戲班子的飯碗。可是呢,我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上小師姐潭夢瑤。這一出本也是小師姐的,隻可惜她現在病倒在床,真真叫人擔憂。
說到我這個小師姐,她的長相跟她的名字一樣的唯美,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麵若桃花,纖腕折柳,空平添一點翠色;師姐開口,宛如黃鶯出穀,戲文讓人聽得如癡如醉;最妙是她的雙眸,任是把我憑空所有的詞彙都掏出來,都形容不出千分之一。每每她讓雙眸往台下一掃,總能傾倒無數。我們劇團入京才兩個月,台下能有這麼多人,而且清一色男人,大多奔著師姐來的。
隻是師傅曾說,小師姐端的國色天香,在這亂世卻是一種不幸,故而每次要求她裝扮總畫上濃妝,故意畫得平庸些,饒是如此,那雙眸神采始終遮不住,更讓人有一窺究竟的衝動,故而後台總有好幾個登徒浪子前來偷窺,還好師兄們算警醒,總算沒出過什麼差錯。前日裏剛好是花燈節,這時節還是天寒地凍的,但即便如此,依然抵擋不住我們火熱的心。要知道,我們可是有好些日子沒出門。師傅說,我倆一出門,就淨會招惹麻煩。師姐招惹麻煩自然說的是她的容貌;而我,擱在三師兄那隻豬烏鴉嘴裏,我是呆傻,出門要麼走路自己跌倒、看見馬車不懂躲避、逛街不分東西南北,迷路後連自個家也問不到路的笨蛋……我跟師姐平日裏就戲團、閨房、後廚,難得一年一度的花燈節,於是乎,我們偷偷跑出去玩了。之所以說偷偷是因為不管是師傅還是師兄,無一讚成我們出門。誰曾想,我們還真招惹了麻煩,而且還是不小的麻煩,也害得師姐這會兒在病床上躺著,這出戲不得不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