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肉滑嫩鮮美,小曲委婉動情。常晚張著嘴巴,吞下了蘇清煜送來的白肉,兩眼直直的看著眼前撥弄桐木琴的灰色衣女子。
她就是穀雨,嘴裏唱著的就是蘇清煜最近寫好的那首“與君共晚”。穀雨坐在兩米之外的木台上,細長的桐木琴放在矮幾上,幾根弦被她的蔥蔥玉指幾經撥弄乖巧的發出和諧優美的音色。她梳著飛鴻發髻,發上隻插一隻吐著水晶珠子的蓮花步搖。穀雨大多時候垂目低吟,有時又不經意的抬起蝴蝶扇一樣的睫毛,掃一眼自己身旁的蘇清煜。
那一瞬專注,頓時讓常晚明白過來,她也向著蘇清煜看去,看他對自己微笑的播著花生,挑著魚刺,好似那沁人心脾的好聲音、好樂曲根本沒有入耳。
“聽曲,吃飯。”他笑嘻嘻的又把盤子裏的魚肉塞入她的口中。嘴裏碎碎念:“這魚不好,刺太多……”
他是寫辭的人,他是譜曲的人,這一刻,他比自己更像個粗俗的人,不聽不賞,隻顧著眼前的酒肉。
蹦當一聲,穀雨手中的弦發出音色突然一轉,空空的低了一個音色。之前纏綿的歌聲頓時變得哀哀戚戚。
蘇清煜突然愣了一下,他放下筷子將目光看向在前方低頭歌唱的穀雨:“穀雨先生,停下吧,這詞本是歡快的,降了調子已經不同了。我不愛聽。”
他揚起聲音樂嗬嗬的對著灰色紗裙的穀雨評價,果然穀雨的手掌緩緩放在還在震動的琴弦上,戛然而止了一室的流暢。
“嗯,蘇先生說得對,調子改了,意境也不對了。”穀雨抬起臉蛋,上麵蕩漾著恬靜的微笑,她將琴收在絨布袋裏,又抱在懷裏。她起身,遠處簇簇燭火將她打得飄搖欲墜。
穀雨……
常晚注視著她,穀雨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可是身上有一種拒人千裏的淡漠,就像對這人生已經沒了希望,就像她的衣裳灰白兩色,裙角隻點綴一圈銀白色雨珠一樣的花紋。
琴師越是滄桑,彈出的曲子越是有韻律,唱出來的歌聲甜中帶苦,讓聽她唱的人憶苦思甜。
常晚與她遙遙對望,卻突然有種相似的感覺。
對,她梳了飛鴻發髻……也是不能或者不願再嫁的人嗎?
“穀雨先生……您也累了吧,一起來吃點東西吧。”常晚對著穀雨拍拍身邊的椅子,示意她一起吃。
“那謝謝公子了。”
穀雨也落落大方,輕輕一福,抱著桐木琴緩緩走來。
蘇清煜挑起一隻眉毛,表情有些驚訝。常晚的目光從蘇清煜的臉上又放回穀雨臉上,此時穀雨倒是乖巧,好生生的坐好,低頭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近在身邊的穀雨,讓常晚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她白白淨淨,眼睛很大,放下茶水後,嘴角總是彎著笑。
很像,穀雨的眉眼,和自己很像。
“公子,你這樣盯著我看,我會誤會的。”
常晚咕嘟一口咽下溫湯,連忙收回視線。
呃呃,她怎麼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裝。
“蘇公子,你不介紹下這位水靈靈的公子?穀雨日後還想多個人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