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自我成長課(1 / 1)

年少時的自我成長課

很多年後,我還是會想起那個長發飄揚的北方姑娘。她像一枚雪亮的針,穿著時光的長線,在我的記憶中左右刺繡,交織縫紉,直至記憶的幔布,到處都綻滿暗戀的卑微之花。

那時我剛上高三,決定報考藝術院校,成天自由的不得了。我們可以不去上課,坐在安靜的琴房裏彈琴,或是唱歌,甚至,我們可以不考數學。她是轉學過來的插班生。爸媽都是北方人,當年在雲南做生意,便把她的戶口落在了這裏。臨近高考,才被慘烈地打回戶籍所在地。

她一直生活在北方,根本不會說雲南方言。

她剛來的第一天,就在學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很多男生都在趴在走廊上議論,說高三班來了一位隻會說普通話的藝術美女。

她也是藝術生,報考音樂學院。她的到來,徹底把原本音樂班那位高傲的鋼琴公主打敗了。她的十指頎長,白潤而又靈活,可惜整個冬天都蜷縮在溫熱的口袋裏。

但是,隻要她的雙手搭上泛著光澤的琴鍵,馬上就會變成兩隻自由翱翔的雲雀。她彈出的音符精致而又飽滿,像一粒粒渾圓的玉珠。

因為她的出現,我覺得自己枯燥的十八歲忽然有了跳躍的生氣。

她在隔壁班,我們通常很少見麵。每周一次的樂理課她也幾乎不來。老師說,她的樂理根基已經很好了,不必再學,應該把更多的時間花在演奏方麵。

聽說她每天下午四點都會準時去琴房練琴。老師對她寄予厚望,特意給她配了一把琴房鑰匙。

為了遇見她,我從一點就躺在琴房裏呼呼大睡。醒了,練會兒琴,開下嗓。累了,繼續藏在課桌中間倒頭大睡。

我覺得最幸福的事,就是枕著她的音符入眠。

有一次,我睡得太離譜,直接從課桌的夾縫中掉了下去。她不知道琴房有人,徹底嚇壞了。當我掙紮著探出惺忪的大腦袋想要說聲對不起時,她已經撒腿逃之夭夭了。

十幾分鍾後,她再度歸來,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剛才是你?我還以為是地震呢!”她清越的笑聲使我想起茶馬古道上的駝鈴。

我想要給她寫封信,想要告訴她,在南國的邊陲小鎮,有個內向寡言的男孩默默喜歡著她。這封信我寫了很久很久,有的時候,把自己寫哭了,有的時候,又會忽然莞爾。

直到畢業那天,我還是沒能把那封信遞到她手裏。聽說她去了上海音樂學院,學校為此還出了張大紅的榜單。我一直沒有勇氣去看。

我隻記得十八歲的夏天飄了很多雨,潮濕的空氣,讓人沉浸在無處可躲的憂傷裏。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的憂傷,暗淡的十八歲才有了一抹亮麗的顏色。

我在新書裏說,暗戀是一次無人知曉的自我犧牲。你在心裏和那個貿然闖進的人糾葛思量,以為同上一船,可最後,你終要發現,這個人,不過是萬千乘客中的一員——稍有不同的是,她無意中默默陪你欣賞了一段關於青春的風景。

要知道,暗戀,也是一次悄無聲息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