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白說,那麼多男生裏,隻有蘇淮安讓他看到了責任和承擔。在不確定能給你愛情之前,蘇淮安一直都會離你很遠。他不玩曖昧,不貪圖美色,他純粹,幹淨,正義,上進,除了偶爾的自閉之外,他簡直完美得像一塊棕色的琥珀,似乎隻要陽光一照,他就會泛出陳茶的味道。
四
蘇淮安臨近畢業的那段時間,顧小白幾乎天天都往海事大學跑。她在床頭貼著倒計時,把每一天都當成離別前的最後一天來過。
她給蘇淮安洗衣做飯,端茶送水,蘇淮安一聲不響地受著。他們不提愛情,不提離別,可隻要飯店安靜下來,就會到處洋溢著愛情離別前的酸楚。
蘇淮安體檢合格,他終於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水手。他說,下海的那段時間,很多個夜裏,他都夢見湛藍的海水和破浪而去的風帆;頭頂盤旋著白色的海鳥,遠處是一望無垠的自由和喜悅。
大船駛離碼頭之前,顧小白一直在笑,蘇淮安曾無意間說過,顧小白笑起來很好看。她想讓蘇淮安記得她最美的樣子。
可惜,蘇淮安一直沒回頭,等他回頭的時候,顧小白已經不笑了。嘩嘩的淚,像此刻海洋裏的浪潮。蘇淮安站在桅杆上,雙手捂在嘴邊,竭斯底裏地彎著腰喊,等我!等我!
顧小白順著碼頭跑很遠,她想聽清蘇淮安到底在說什麼,可惜,水聲太大,她聽不見。
蘇淮安走後,顧小白徹底被掏空了。顧小白說,這種不知所起又不知所終的愛情最傷人。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愛不愛你,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你的等待。
五
顧小白給蘇淮安打電話,一直無法接通。後來有海事大學的人在貼吧裏回她說,真正的水手是沒有電話的。因為船上不能打電話,隻能使用衛星電話,而衛星電話專屬船長,還不能用來解決私事。
初秋,顧小白接到了從韓國打來的越洋電話。
蘇淮安在電話那頭剛氣喘籲籲地問出一句你好,是小白嗎?顧小白就在電話這頭徹底哭得沒了聲音。
那麼多萬縷糾纏日夜焦灼的思念和等待,像苦楚的海潮在心裏時時翻湧,顧小白無處可躲,隻能傻傻地抱著沙包四處圍堵。她以為一切牽掛已經平息,一切成災的思緒已經回歸海裏,可聽到蘇淮安的聲音,她才知道,之前所謂的安寧,不過是洪水來臨前的平靜。
休息兩天,之後又要出海。蘇淮安站在大雨瓢潑的電話亭裏,一直和顧小白聊到身上隻剩最後一個硬幣。
臨近尾聲,雙方沉默了很久,顧小白鼓足勇氣問了一句,那天你在桅杆上喊的是什麼?
蘇淮安停了片刻,他說,不必等我。
就這樣,兩人再無生息。他們握著電話站在不同的國度裏,忽然覺得遙遠而又模糊。剛想說點什麼,嘟嘟的掛斷聲就凝固了彼此的喉嚨。
蘇淮安站在大雨的城市裏想了很久。顧小白需要的是一個安定的生活,不是幾月音訊全無的柏拉圖思念。他不知道自己能顧小白什麼,所以,他在原本的等我這句話前麵,多加了不必兩個字。
六
顧小白沒等他。談了兩次戀愛,兩次都是草草開始,匆匆結束。顧小白無法做到逼自己忘記心裏的那個人,而去和另外一個人對坐共餐。
她病了,精神時常混亂。她覺得餐廳裏的每個服務生都是蘇淮安。滿世界,滿大街,都是蘇淮安的影子。
她隻能這樣得過且過地等下去。她無路可退。想過不愛,想過愛別人,可惜,這世間最不能掌控的,就是愛情。
臨近大四的時候,蘇淮安聯係過顧小白一次。他說,近期回國。
顧小白說,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就什麼穿著婚紗去大連的碼頭等你。
蘇淮安笑了,他說,如果真是那樣,那我轉行做點別的吧,你一畢業,我們就結婚。
因為這句話,顧小白哭了好久。
顧小白快畢業了。直到我寫下這篇文章,蘇淮安都還沒有回來。我懷疑過,否定過,但是顧小白的堅定和信念又讓我不得不重新相信蘇淮安這個人。
顧小白說,認識那麼久,他從來沒有承諾過。他不是一個隨便下承諾的人。
所以,我相信,蘇淮安一定會回來,我也相信,隻要他的船靠岸,大連碼頭就一定會有一位身穿婚紗的新娘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