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事先準備好的那些勸慰,一句都不曾用上。她成功了,她有自己的愛情生活了,自然,就不再需要我的安慰了。我從容轉身,掏出手機說,雙喜臨門啊,我也快戀愛了,晚上也得趕赴一場轟轟烈烈的宴會呢。
這次,莫城城沒有對我做那個繞圈捏拳的手勢。她大抵和我當初一樣,有點不太習慣剛開始的二人生活吧。
為了搪塞我對莫城城許下的謊言,我在網上找了一位素未謀麵的女孩做女友。她性格爽朗,開放,大方,激情,說起話來嗓門如洪鍾一般響亮,和莫城城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偶爾,她會跟我說上兩個密友傳來的黃段子,我附和著哈哈大笑,心裏卻在想,要是莫城城看到我和這樣的一位女孩戀愛,會不會滿目鄙夷?
白駒過隙。不到兩周,我和那位靠視頻交往的女孩便形如陌路了。而那時,也已然臨近畢業。細算,足有一月不曾見過莫城城。我發去短信,問,何時結婚?她反問,你呢?
我說,被我碰上的愛情,大都生產得快,過期得快,保質期太短。她說,她也一樣。末尾,還加了一句我曾說過的粗話——這東西,真他媽傷人!
關掉手機,眼角頓時泛出熱淚。其實很想告訴莫城城,我曾愛過她。可是,又怕遭到她的反感。畢竟,我們各自的戀情剛告結束。如此一說,很有花花公子和可憐殘疾的嫌疑。
畢業前,我主動找過莫城城一次。坐在燈火通明的包廂裏,磨蹭了許久,還是沒能說出想說的話。最後,無奈地墊上一句,祝我們前程似錦!她默默地看著我,用右手在心間比劃了一個渾圓的圈,點了點自己,點了點我,然後捏緊拳頭。我模仿著做了一個類似的動作。瞬間,她撲倒在我的胸前,哭得稀裏嘩啦。
那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麵。
四
半年後,北漂至走投無路的我不得不隻身前往南方一家私立學校任教。
周末,年級組織學生開展一次關愛聾啞兒童的活動。我受邀一同前往。精彩紛呈的節目惹得那些天真的孩子不停鼓掌。我忽然想到莫城城,這個遙遠熟悉的名字。不知此時她身在何方,是否找到那位可托付一生的王子?
活動結束後,純樸的孩子湧到我的麵前,將他們的心願寫滿了手掌。他們央求我,一定要再回來看他們。我說,會的,你們也要好好學習,爭取考上最好的大學!話畢,我繞圈捏掌,做了莫城城最喜歡的那個手勢。
他們楞了一會兒,回以相同的動作。
飯桌上,聾啞學校的老師問,剛才那個“我的心裏住著你”的手勢,從哪兒學來的?真夠標準的,把那群孩子感動得一塌糊塗。我想,經過你們此行,他們一定開始懂得珍愛生命,積極生活了。
我夾菜的雙手豁然凍結在空中。驚疑地問,哪個手勢?那個繞圈捏拳的手勢不是代表我相信你嗎?
幾位聾啞學校的老師大笑,問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那個手勢僅有一個意思,那便是——我的心裏住著你。
我閉上雙眼,咕隆咕隆將瓶中的烈酒喝得一幹二淨,而後爛泥一般,獨自蹲在冰涼的馬桶旁吐得涕淚橫流。我猜中了故事的開頭,與莫城城有了一段最為難忘的回憶,卻無法猜到故事的結局會是這般逼人黯然。
莫城城啊莫城城,你從不知道,當我主動將掌心遞給你之時,便有了相牽一生的決心。隻是,這決心被埋藏得太暗太深,努力直到今日,才被發掘出世。
幾日後,我托朋友取到了莫城城的聯係方式,輕描淡寫地給她郵去了一封快遞。信中,略帶希冀地問,小女子,你是不是已找到王子?
一周後,收到她的回件,附帶一張精致的結婚照。看到在那位陌生男人懷中依躺著的滿臉幸福的莫城城,我剛想罵愛情這東西,真他媽傷人,淚水卻頃刻決堤。
原來,故事的結局早已過去。不過慶幸,那時的我們,心裏曾那麼無怨地住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