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春畢業,成了歲月(1 / 3)

青春畢業,成了歲月

關注·中國

作者:宋梅

人的一生中,需要多少次畢業?

小學畢業的記憶,是摘掉了胸前的紅領巾;初中畢業的記憶,是暗自惜別了小小萌動的異性相吸;高中畢業的記憶,是瘋狂撕碎了厚厚的高考習題;大學畢業的記憶,是在火車站一次又一次淚別了來自四麵八方又回到四麵八方的同學。

對很多人來說,還會有很多畢業:研究生、博士生、EMBA、培訓班、進修班……有些人還經常將一些特別經曆的完結當做一次畢業:艱苦的奮鬥、曲折的創業、火熱的從軍、刺骨的戀愛……或者,深陷一次身不由己的社會運動。

無論如何,每一次畢業,都是一次人生的成長。

無論如何,每一次畢業,都是一次命運的流轉。

無論如何,每一次畢業,都會留下一次刻骨銘心的記憶。

又是一年的夏日,又到了畢業的季節。

正在畢業的,趕快呼喚同窗好友,寫下離別的贈言。那也許是你能夠聽到的最純淨的真話。

已經畢業的,翻開發黃的留言簿,追憶曾經的如水韶華。那肯定是你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年代。

我們都曾經年輕,我們都曾經畢業,我們都曾經在青蔥歲月裏,寫下過青春無悔。

至今,青春或不再,無悔卻依然。

“祖國需要礦,我們就上山去找。”

——上海同濟大學天文大地測量係1960屆畢業生鬆老先生畢業贈照後麵的留言

鬆老先生這一代人,是唱著《畢業歌》告別校園的。這首由田漢作詞、聶耳作曲的高亢之歌,創作於1934年,卻一直影響了整整一個世紀的莘莘學子。

“同學們,大家起來,擔負起天下的興亡……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會的棟梁。我們今天是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這樣的旋律和歌詞,鬆老先生至今耳熟能詳。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讓我編織你們,用青春的金線,和幸福的瓔珞,編織你們。”王蒙的這段《青春萬歲》,是鬆老先生這一代人的內心寫照。

“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這幾乎是他們分手時異口同聲的勉勵和祝願。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大學畢業生,就是如此高亢、激昂。那時候,整個中國就像燒著一團火,而他們的心裏也燒著一把火。

而今,他已年屆八旬。談及當年,依然火熱:“我們這代人,當時都是這個樣子。”

“祖國需要”這四個字,主導著他們畢業的腳步,也決定了他們今後的命運。被“需要”到好地方、好單位的人,可能成為了科學家、領導幹部,而今功成名就;而被“需要”到艱苦地方的那些同學,有些則最終在艱苦中光榮退休。

但是,鬆老先生可以肯定,所有人都會是無悔的。因為,當年的選擇是真誠的,未來的歲月是身不由己的。雖然,如果把這樣的畢業留言拿給今天的年輕人看,他不知道得到的會是尊敬還是嘲笑;雖然,他知道在今天的學生畢業留言中,可能不太容易再找到這樣的誓言。但是,歲月已經把他們這一代人裝訂成了一本書,而書的開頭,就應該這樣,也必須這樣,才是他們真實的自己。

“青春,是人生旅途的第一個啟程點。自己未來的道路,究竟是康莊大道,還是羊腸小路,在很大程度上將決定於剛剛要邁開的這一步。”

——摘自河北南皮中學1964屆畢業生王俊慧的畢業留言本。留言者當時忘記寫下自己的姓名。

一個小小的本子,一直珍藏了整整50年,不僅保存完整,而且隨手就可以找到,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翻開畢業照和畢業留言本,對每一位同學都能不加思考地叫上名字,並且講出他們在學校時的音容笑貌、出身和趣事,對這位古稀老人來說,已經接近奇跡了。

在對每一個同學的講述中,老人都不忘要說上一句:“這個人考上大學了”、“這個人沒考上”。

她就是“沒考上”中的一個。但在“考上”的同學中,有一個男生後來成了她的丈夫。

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在後來的日子裏,“考上”的人成為了一個群體,“沒考上”的成為了另一個群體,兩個群體幾乎不相往來。

更準確地說,這是兩個階層——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階層。

“當時要想從農村走出去,隻有兩條路:上大學和當兵。實際上,所有現在有頭有臉的人,除了當兵當出了一位將軍之外,其他清一色全是當年考上大學的。沒考上大學的,隻能回家務農種地,沒有別的選擇。”

近些年,他們老兩口幾次應邀回家鄉參加同學會,發現每一次聚會都是那些人。為什麼不能多找一些人來呢?明知道很多人就在老家,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都這麼大歲數了,四五十年沒見了,確實非常想念。”

組織者告訴記者,不是沒邀請,而是每一次都千方百計地邀請,但人家就是不願來。原因就在於,已經分隔成了兩個階層,不管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究竟是康莊大道,還是羊腸小路,在很大程度上將決定於剛剛要邁開的這一步。”老人念叨著這句未署名的留言,悵然若失地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