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青蓮這個名字從子辛嘴裏跳出來之後,別說是杜元銑傻了,比幹傻了,但凡那些對青蓮多少有些了解的人都跟著傻了。就憑著青蓮臉上那道毀了精致容顏的猙獰傷疤,自從她成年以來,縱使擁有著丞相之女的尊貴身份,愣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和她結親。曾經有那些嘴碎的在後麵議論,這要是將人娶進門去,白天倒還好說,要是哪天晚上冷不丁的瞧到了,嚇死自己可該找誰哭去?找丞相大人嗎?誰又有哪個膽子?要是就這麼認了命吧,那豈不是也太倒黴了點?所以說,寧可這輩子娶不到,也不能隨便娶個這麼嚇人的來。
這些話幾經波折傳到商容耳朵裏的時候,離譜的就更不成個樣子了,直氣得向來溫潤如玉的商容要找人去拚命,倒是被人嘲諷的青蓮無所謂一笑,對著商容勸道:“父親何必如此生氣,那些人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看著青蓮雲淡風輕的樣子,商容隻覺得心頭無比的酸楚,嘴唇蠕動了半天之後,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頹然長歎,“青蓮,是我們害了你。”
青蓮走到商容的身前蹲下身子,一雙眼睛猶如春日裏的池水,不見半點漣漪,“父親,這都是我的命,怨不得你們,女兒早就認了。”
商容伸手捂住臉,幹巴巴的聲音沒有半分的精氣神充斥,“是我辜負了阿素的囑托。”
當年,在親眼目睹了帝乙腳踹袁王後,毫不留情的抽刀砍向還是個孩子的青蓮之後,張素還想著要和帝乙抗爭,但是,熟料帝乙身為一國之王,居然赤,裸,裸的就拿著袁福通和商容的性命來威脅她。
雖然從身形上來看,張素不過是個柔弱小女子,但是,她柔弱的外表之下包裹的是個細膩又胸有丘壑的靈魂。知道事情鬧到這一步便再沒有半分的退路了,她便緊抓住帝乙不顧一切的倫理綱常也要得到自己這跟稻草,拔下頭上的碧玉簪刺入頸間三分,狠狠的和帝乙討價還價了一番,從而保下了商容、袁福通和商容三人的性命,最重要的是,她還保住了腹中那個尚未成型的骨肉,那可是她和商容殷殷期盼許久的生命延續,本來不久之後就是商容的生辰,張素本想著那日裏告訴他這件喜事好給他一個驚喜,但是現在又無比的慶幸,幸好商容還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否則的話,他寧可拚了性命不要,也是要和帝乙撕破臉的。
為了得到張素,帝乙狠心答應了張素的所有條件,但是他也知道留下這幾個人終究是禍害,因此,他便將青蓮送進了商容的府中,好借此來拿捏張素,而且將青蓮養在眼皮子底下,對於手握重兵的袁福通也是個威脅,心說你要是不聽話,孤王就殺了你這唯一的獨苗。至於張素腹中的那個孽子,帝乙本來打算著等他一出生就下手除去,但是等到孩子落草之後,看著那雪白可愛的小家夥對著他笑哈哈吐口水的樣子,忽然想到了那個跟隨袁王後而去的親生骨肉,他的心頓時就軟了下來,怎麼都下不去那個手了。隨著小家夥一天天的長大,每天見了他之後就顛兒顛兒的跟在後麵,口齒不清的喊著父王,他倒是慢慢的消了那個殺心,到最後還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來養活了,並且還很用心的給他起了名字,叫做微子啟,縱然是後來一直被他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子辛出生後,帝乙對微子啟的關愛之情,並沒有為之減少半分。
當日,青蓮被送進商容家中的時候,懷中揣著一塊帕子,正是當日她進宮時帶著的那塊,不過比起進宮之前,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文字,字裏行間除了將青蓮托付給商容之外,無處不充斥著張素對商容的濃濃歉然之情和不舍之意。剛從和帝乙的抗爭中占盡上風的張素,又咬著牙狠下了心腸,將商容對於自己的無限深情狠狠利用了一把。其實也不能說是利用,因為她知道要是依著商容的性子,縱使心中再有萬千抱負,肯定是不會再為這有著奪妻之恨的大王做半點事,但是他要真的辭官離開朝歌,離開了自己的眼前,帝乙肯定找個機會就要了他的命。為了保住商容的命,張素打著要和他訣別的旗號說服了帝乙,將商容召進宮來見了最後一麵,也不知道他們二人見麵之後都說了些什麼,總之商容是紅著眼睛出了宮的,而且,他的手上鮮血淋漓,也不知道是被什麼給割破了。
自從進宮訣別那日開始,商容整整的沉寂了一個月,然後對外宣告他的夫人因病去世,在料理完了後事之後,麵對那些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不停遊說他另娶的人,鄭而重之的宣布自己已經收養了一個可心的女兒,商家已經有後,他今生不會再娶,日後,自己的一切,都會是這個女兒的。
因為商容對青蓮的看中,倒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跑來拿著她並非丞相親生這件事情作文章,但是,青蓮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卻是一直都有人在不停的議論。在青蓮年紀小的時候,因為那道傷疤,倒還有不少人心疼她,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到了她可以結親的時候,那道傷疤看在別人的眼裏就漸漸變了味道,慢慢的,周圍人嘴裏的話也跟著變了味道,到了最後,幾乎朝歌城中的小孩子都知道,丞相家裏麵有一個嫁不出去的醜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