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費

當接到“爺爺病危速回”的電報,我立即從部隊上請假趕回了老家。

在鄉醫院的病房裏,看到麵無血色,有氣無力的爺爺靜靜地躺在那兒。我難過地撲了上去。“爺爺,我回來看您來了。”我的眼淚流了下來。爺爺青筋凸現的手動了一動,昏花的眼睛漸漸睜開一點縫,眼角滾下兩行濁淚。

爺爺努力想抬手起來,我幫他向上抬了下胳膊,他的手向胸口伸去。我看爺爺這麼費勁,我幫他從內衣的口袋裏摸出一塊沉甸甸的圓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塊銀元。銀元被磨得很光很亮。我把銀元放回爺爺的手裏,爺爺用盡平生的力氣斷斷續續地說:“幫……交……黨……。”我雙手握著爺爺的手,神聖地點了下頭。爺爺的臉上現有一絲微笑。

爺爺走了。我又趕回家安慰奶奶。

安葬爺爺時,奶奶說:“把他埋在老城東的橋西路邊吧。”家人都不理解,奶奶為什麼作出這莫句其妙的決定。但還是按奶奶的意願作了。

臨歸隊前,我準備把爺爺留下的那塊銀元交給村支書。奶奶向我講了關於那塊銀元的故事。

那是一九四O年的秋天,有一天你爺爺趕著毛驢車去送偽軍。那時你爺爺才十五歲,那些二鬼子在洪範池鎮上被偽保長灌的東倒西歪。躺在毛驢車上一個個醉的呼呼大睡。走到老城東的大橋上時,你爺爺看著前麵兩邊密麻麻的玉米地心裏動了起來。他勒了一下韁繩,使自己的毛驢車慢下來,當最後一輛毛驢車超過了自己。你爺爺看著前麵的一排毛驢車越走越遠,他低下頭推了推身邊的高個偽軍,那小子睡的象豬,哼哼了兩聲又睡過去了。你爺爺悄悄從偽軍身上拔出盒子槍,輕腳跳下毛驢車,在驢屁股打了一巴掌,毛驢加快了速度。你爺爺把槍向懷裏一塞,一閃身進了路邊的玉米地。你爺爺偷偷跑回村來,把槍埋在村西邊的河道邊。見幾天沒有動靜,趁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扒出槍走十幾裏夜路送到了丁山口區裏。區裏的人說,你送縣武裝大隊吧,我們不敢收。區裏派了一個人陪你爺爺又去了縣大隊。大隊的人問明了情況,收下了槍。給你爺爺15塊現大洋。回到家你老爺爺用你爺爺拿回的十塊現大洋買了一頭牛。四塊給你爺爺娶了媳婦,也就是娶了我。剩下的一塊被你爺爺藏了起來。奶奶慢慢講著,臉上添了一絲紅暈,她陶醉在對往事的回憶中。

奶奶接著講,你爺爺後來參加了八路軍,打了幾年仗,濟南都解放了,他回來了。因在部隊入了黨,解放後他在村裏當了十多年的支部書記……

聽了奶奶講的故事,我走在去大隊部的路上,覺得兜內的這塊現大洋好重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