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這結局

他躺在廢棄的倉庫裏已有兩天三夜。他翻來覆去地想,人活著真沒勁。自己的女友到廣州傍了個大款,再也不是依在他懷裏撒嬌的小天使,她的形象在他的心中變得支離破碎。她骨子裏藏著陰險、狠毒、無情,她的笑裏含著勢利、輕薄和醋氣。

他恨恨地想,那時真不該管她的事,讓那幾個小流氓把她搶走,愛怎麼樣怎麼樣,自己也不會因打得其中一小子右耳穿孔而進局子裏去。

一束手電光照過來,他閉上眼睛,豎起耳朵聽著門口的動靜。有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而來,手電光也越來越強地照著他。

“叔叔,你怎麼睡在這兒,為什麼不回家?”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他不語。小姑娘上前搖他,他不情願地睜開眼睛。麵前站著一個很醜的小姑娘。

“叔叔,快回家吧,天都黑了。”

“我沒有家了。”他望著小姑娘純淨的眼睛有氣無力地說。

“那你的家呢?”小姑娘不解地問。

他哪裏還有家!相依為命的老父親在他坐監獄的日子裏死去了,他已沒了工作,更沒了愛情。

“你回家吧,小姑娘。”他又閉上了眼睛。

“不,叔叔你能幫我逮蛐蛐嗎,我是到這兒來逮蛐蛐的。”

四周偶有斷斷續續的“嘟嘟”聲響起。

他咬著牙坐起來,接過小姑娘的手電筒,穿上鞋向牆根走去,小姑娘貓著腰緊跟其後。他發現一隻蛐蛐,忙把手電筒交給小姑娘照著,雙手去捉,一下,兩下。蛐蛐在跳,手電筒隨著蛐蛐而移動。他趴在地上,雙手終於捂住了一隻,慢慢拿起來,放進小姑娘手中的紙盒裏。小姑娘高興地喊:“叔叔,你真偉大。”沒過一會兒,又逮到兩隻。小姑娘滿意地蹦跳著走了,把黑暗和孤寂又還給了他。

躺在破木板上,渾身硌得酸痛,肚子裏像有無數隻小蟲在爬,在啃著五髒六腑,嗓子裏像要冒煙,火辣辣的痛。他做了個夢,夢裏到陰曹地府走了一遭,見到了父親,父親訓斥他說,你來幹什麼?你給我回去,你不能當孬種,劉家不能在你手裏斷後。

他腦子裏過起了電影。把自己的這20多年又重新回憶了一遍。

“叔叔,給你這個麵包,再喝點水。”昨晚那個小姑娘來了,背著書包,手裏拿著一個大麵包,還有小水壺。

望著站在眼前的臉有些黑、單眼皮、頭發有些發黃的單純的小姑娘,他眼裏噙滿了淚水。

“叔叔,你怎麼哭了?”

“叔叔高興,謝謝你了小妹妹。有些大人的事給你說你還不懂,我剛從監獄裏出來,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是為女朋友打人進去的。可我出來後我的女朋友卻跟別人走了。”

小姑娘想了想,問:“叔叔,你說我長得醜嗎?”

“小妹妹,一個人的長相不能選擇,那是父母給的,重要的是要有一顆誠實善良的心,像你。”

“叔叔,你等著我,我長大後嫁給你。”

“這,小妹妹,你不懂……”他語塞了。

“我懂。我長大了,你肯要我嗎?”小姑娘上來拉他的手。

後來他回到了自己破落的家,申請執照擺了個服裝攤,後又辦起了服裝廠,現在37歲的他已是擁有二百萬資產的服裝公司的總經理。公司裏美女如雲,但他毫不動心,公關部的胡流流甚至在他家裏待到半夜不走。但他心中裝有一個人,他經常到一所大學的門口去轉。

他把她堵在路口,她下了自行車不解地望著從桑塔納裏走出的他。

“我是……接你到我公司工作的……”他走向前來。

“我不認識你。”姑娘昂著頭回答。

“12年前,在古街的一個破倉庫裏,你經常去給一個人送吃的,那人就是我。12年了,我一直暗裏注視著你。”他動情地說。

“噢,對不起,小時的事我記不起來了。再有,你不會認錯人吧。”姑娘用手理了理頭發,揚長而去。

他失望地望著姑娘遠去的方向,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