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農村青年想走出土地,除了考學,當兵幾乎是唯一的一條出路了。不象現在,經濟搞活了,人們的思想也開放了,那麼多農村人到城市裏來打工。培廣年輕時長的很帥氣,現在看上去已有些發福。他端起飲料敬他請來的客人,他很實在,也很愛交朋友。我想到眼前的這個人已不是小時特別任性、特別固執的那個小男孩了,十幾年的風風雨雨已使他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子漢。

我在徐州學開車時有一次差一點出了事,那是開車排著隊等測驗,我的車排在最後,前邊的車一輛一輛向前跟進,當前邊的車又走了一個車位的樣子,師傅在車下示意我向前跟上去,我一慌神,竟搬了後檔,腳下踩刹車卻踩在了油門上,車象離弦之箭向後退去,車下的人都驚呼起來,我手忙腳亂終於刹住了車,幸好車後沒有人,我出了一頭冷汗。師傅跑過來訓我問我怎麼回事?我說你不是讓我向後倒倒車嗎?別人也以為我是特意來了個速倒急停,有人甚至向我數起了大拇指。那一次真是算我幸運,要是後邊站著人我就完蛋了。這事我後怕了好長時間。所以現在開車我格外的認真和小心,再不敢有半點粗心大意。凡是坐過我開的車的人都誇我開車穩,當時上級借車用的單位和老首長都不願放我。

去年夏天我休假在家,正好帶著兒子回村裏看父母。半夜裏被父親從睡夢中喊醒,說母親頭被摔破了,我急忙爬了起來,去喊來村裏的衛生員,人家說處理不了,又給縣醫院打了急救電話,母親的頭上流了好多血,當時我的腿都有些軟了。等來救護車到了縣醫院,人家說母親的傷口再深一點就有生命危險。大哥在部隊上,全家都在那兒。媳婦在縣城上班,沒住處租房子住,母親身體弱,看了幾個月的孩子自己的身體受不了了,隻能雇房東大媽給看孩子。父母身邊沒有人,一早一晚沒人照顧,父親今年七十六了,母親也已七十歲,自己種著責任田不說,所有的義工還都讓出,比如修公路、挖樹坑等都還分給任務。父母說了好幾年了,說你們哥倆都在部隊上,能不能回來時找找人家,給人家說說,我們倆都年紀大了,實在是幹不動了,能不能把出工的事給免了。但每次回家我們哥倆都沒有去找,一是不知道應該找誰,二是找人家能管用嗎?所以直到現在,隻要出義工,還都有我們家的份。

看人家在村裏種地種果樹的同學、同伴,比我混的還強,種上幾百棵蘋果樹,一年光賣蘋果也能掙個二、三萬塊錢。每家幾乎都買了機動三輪車,收莊稼、運肥再不用肩扛人挑了。每家都蓋起了新房,有的人家還蓋上了樓房。我家還和過去一樣,住的是舊房,收莊稼用的是地排車。假若我們哥倆個有一個在家,也不會比別人家過的差,父母親也不會風裏雨裏受那麼大罪。

當兵這十多年我還沒回老家過過春節,你看今年又回不去了。不回就不回吧,待兩年想在部隊上過春節也過不成了。我本來今年可以轉業的,現在車隊老兵走的太多了,領導找我談話,讓我再幹一年,我咬咬牙答應了下來。當兵的生活很平淡,天天就是開車跑在路上,為首長們服務。聽說轉業後很難找工作,我也不知道將來自己能幹什麼。回想一下,我在部隊入了黨,當過副班長、班長,受到過多次嘉獎,還被評上過優秀士兵,這就是我當了十多年兵攢下的全部家當。

正在聊著,忽然培廣腰裏的BP機響了,他看看了,抬起頭抱歉的說,對不起,車隊要不是有急事不會呼我的,我出來時給隊長請假了,他說你放心去吧,沒要緊事不會找你了。那老鄉說,沒關係,沒關係,人在軍營,身不由己。我也當過兵,理解理解。培廣站起來急匆匆走了,把我們扔在了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