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他還是又黑又瘦,頭發全白了,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溝壑,我們差一點認不出他來。他也認不出我們了,他問,幾位是?我說,老班長,我是英寧呀。他一怔,你是王英寧?是啊,我是英寧。我倆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繼而來了個擁抱。劉華、誌能他們也感動的不行。我說,老班長,都怪我們,這麼多年都沒有和你聯係,但我們想你哪。他笑笑說,我也想你們啊。
說起他在部隊提幹的事,他說,我這個人太傻,年年說我是苗子,年年批下來的名單上沒有我。後來知道,名額不是讓上級領導的親屬占了,就是給送禮的了。我家裏窮,送不起禮。就是送的起,我也不會送,做人要光明正大。後來我被砸斷了左腿,在醫院住了半年多,部隊上給評了二等殘廢,提幹的事更徹底沒戲了。當了8年兵,我複員回來的。回來後,我被安排去一個工廠看大門,我沒有去。看到人家莊一個個都富裕了起來,我著急,我要求回村裏幹。回來後,我掏出自己的複員費修路,有人說我的好,有人說我當兵當成了神經病。第二年,大家選我當了村主任。我帶領鄉親們修路,種果樹,建工廠,建度假村,發展當地經濟,我們村現在年總收入800萬元,兩任國家領導人都來我們這兒視察過。
我關心的問,老班長,聽說你的身體……
你看我的身體不挺好的嗎?放心吧,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去報到,人家馬克思不收我,說我世間的工作還沒做完,呆幾年再說。
劉華說,老班長,聽說你還坐過監獄?
是啊,不是看村裏富了嗎?有人心裏不平衡,心想村裏這麼有錢,我自己肯定也貪了不少。到處告我的狀,給我整材料,寫信,打舉報電話。終於送我去“休息”了幾個月。查清我沒事後,他們去裏邊替我的“班”了。
他雖然說的輕描淡寫,這樣的事得多傷他的心啊。
他說,你們看看,這幾張照片就是過去我們村的原貌。那時的日子真苦啊,年年春天吃上級的救濟。土地產量低,又沒有副業,住的都是又土又破的舊房子,一到夏天,外邊下大雨,屋裏下小雨。時不時就有人家的房子塌了頂。出門要爬山,那路,哪叫路呀。村裏有段順口溜是這樣說的:文家村,靠山坡,又缺吃,又缺喝,別的不多光棍多;文家村,窮又窮,連雞餓的都打不響鳴,拉肚子吃不起“泄立停”。還有兩句是:有女不嫁文家人,有錢不借文家村。如你不聽此忠告,一輩子你也解不了套,世上沒有後悔藥。
那時候我就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隻要有決心,我就不相信改變不了家鄉的麵貌。
更是多虧了上級的政策好,給我們撥款、貸款,幫我們培訓技術人員,幫我們找產品銷路,放手讓我們發展地方經濟,又免了農業稅。
我笑著說,老班長,我現在下崗了,來你這兒找點事幹行嗎?
可以啊,你要想享受我們的村民待遇,必須要戶口遷我們這兒來。我們村民人人有醫療保險,大病統籌保險,養老保險。待會,我領你們去參觀一下我們村的工廠和養老院。光在我們村工作的大學生就有20多個,你們信不信?
劉華說,是嗎?他們都在這兒幹什麼?
這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在工廠裏當工程師、技術員,在學校裏當老師,度假村裏當高管。
誌能感慨地說,要是能在這兒養老多好啊,環境好,空氣也好,少了多少城裏的浮躁,多了多少寬鬆快樂的心情,簡直就是人間天堂。老班長,我們退休了一起來你這兒陪你,你不會不歡迎吧。
文班長眼睛笑成了一條縫,趁我還活著,你們要來現在就多來幾趟,等我走了,你們來了就沒人接待了。
老班長,你別瞎說啊,我們都還指望退休後一起來陪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