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而坐,案幾上的油燈映照著彼此年輕的臉。
麵對眼前這張千遍萬遍始終不曾看厭的臉龐,司馬南方的目光裏浮動著愛與哀傷。她雖不是百花園裏最美的一朵,但絕對是最引人注目的一朵,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花豔於園蜂必毀之,他走後,誰能照顧她?萬一遇到不測,誰會拯救她?
看著司馬南方顧慮重重的樣子,雲裳燦笑著開了口:“南方,別忘了我是從風裏雨裏滾爬過來的,沒有什麼難得倒我!”
司馬南方被逗笑了:“以前,你在風裏雨裏滾爬的時候,身邊總有伴陪著吧?”
雲裳點點頭:“是的,野狼奔兒一直陪著我,後來又有了你。”
“可是現在,你的身邊既沒有奔兒又沒有了我,怎麼辦?”
“我還有自己。別擔心!”
“你自己?以前,你有一身好武功和一幫朋友,現在,你身處深宮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既沒武功又沒朋友,若是有了麻煩,誰可以幫你一把?”
“南方,別把我當成未經風雨的花朵,我有自己就足夠了。隻要你好好的,一切都會好好的。當你凱旋歸來時,我一定好好地迎接你。”
司馬南方看著她,目光切切:“野兒,記住你說的話,一定要好好地生活著,等我回來。”
雲裳的眼睛有些濕潤,其實,她對他的擔心才是山高水遠般的沒有個盡頭:“南方,此次東征漂洋過海、路途遙遠,你們的統帥又是那個隻會混跡官場的逃跑將軍範文虎,隻恐怕此去吉凶難料。”
司馬南方無所畏懼地搖搖頭:“野兒,隻要你好好的,我就是爬也要爬回來,你放心。”
雲裳生怕給南方帶來不祥,所以拚命忍著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南方,還記得我們相遇的那一天嗎?當時田婆婆剛剛去世,你突然就來到了田婆婆家。”
司馬南方笑道:“是啊,那天我碰巧去看望田婆婆。”
雲裳接著回憶道:“田婆婆的葬禮後,我就離開了田村,回到了大通城。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你,沒想到被人下毒後,我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你不僅救了我的命還調養了我的身體。不僅除了我身上的毒,還陪我來京城找末生。世人大多數都帶著目的交友、帶著目的助人,唯有你對我的好讓我莫名奇妙,為什麼,南方?”
司馬南方沉吟著,臉上的線條在燈光裏顯得柔和而俊美:“野兒,隻有兩個字:值得!因為你值得我這樣做。”
雲裳苦澀地笑了:“若不是因為我,你不會來京城,不會參加賽馬,不會做禁衛軍總管,不會被皇上遣送去東征,我怎麼感覺自己是你的克星?”
司馬南方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難看:“野兒,不準這樣說!遇到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目標,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雲裳被他的表情嚇壞了,她從沒見他如此生氣過,囁嚅道:“南方,你別生氣!”
司馬南方看到雲裳的表情,於心不忍,解釋道:“野兒,不怪你,因為你不了解許多事情。”說著,他把放在桌子上的一隻大大的信封交給了雲裳,“野兒,這是我寫給你的書信。一共兩封,一封裝在大信封裏,等我明天出發了以後,你就拆開。另一封裝在大信封裏的小信封裏,如果戰爭結束後我沒有平安回來,你再拆開。”
雲裳的淚水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南方,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千萬別讓我拆第二封信。不管上麵寫了些什麼,我都不要看,我隻要你平平安安。”說完,她把手裏的包裹推到了南方的麵前:“南方,這包裹裏有一套棉袍、一把越王勾踐的防身短劍和一隻指南針。誰能預測到這場戰爭的終期?萬一冬天來了,你可以穿著棉袍取暖;戰場上的事總是瞬息萬變,關鍵的時候,短劍可以防身、也可以宰殺野生動物來果腹;身處異國他鄉最怕的就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指南針可以讓你永遠都不迷失航向。南方,好好保管這些物品,我指望著它們幫我帶回一個好好的你。”
司馬南方鄭重地接過雲裳遞過來的包裹,打開來,從中取出勾踐防身短劍送到雲裳的麵前:“野兒,這柄短劍你留著!”
雲裳把短劍推了回去:“不,南方,你比我更需要。你帶著我才放心。”
司馬南方堅決道:“勾踐的防身短劍價值連城,我帶著上戰場不合適。何況它對你有非凡的意義?”
雲裳雙目凝視著司馬南方,以不容置辯的口氣說道:“南方,你必須帶著。是的,這柄短劍價值連城,可與你的生命相比,它一文不值;這柄短劍是末生送我的禮物,可末生心同我心,我的決定就是他的決定。如果你不接受,你就別把我當做親人,以後我們之間就什麼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