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木蓉斂眉自顧走路,從亭台到樓閣,從假山至流水,無一不是精致奢華,行至一處花園,不知何處而來一群蝴蝶,竟是圍繞木蓉撲閃著翅膀不肯離去。無奈下,柳棉喚來一名家丁,沒好氣到“哪來的野蛾子,這要是跟進了大太太房裏,衝撞了貴人,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話音未落,小廝和家丁們便手忙腳亂的想要將蝴蝶扇走,木蓉沒有理會柳棉不耐煩的眼光,怡然自得的等著,她雖穿著不如柳棉,但氣質容貌和難得的清貴氣息,那何止甩了柳棉幾萬裏路。人精柳棉自然懂得,心裏如何感受不得知,隻是腦中大夫人曾對三小姐說過的話卻徘徊在耳邊。
三小姐問大夫人見過仙子長什麼樣,如何才能見到她。
大夫人答,仙子是居住在天上的神仙,擁有絕世的美貌和才華,但隻要你誠心,也不難見到她,這花園裏有群久居的蝴蝶,你不是最喜歡嗎,這就是蝴蝶的化身,等你哪天見到一個香氣迷人,容貌絕美傾城脫俗的女子,那一定是仙子,你可要看仔細,她的身邊圍繞著一群蝴蝶。
柳棉收起了不耐煩,水靈的雙眸盯了木蓉半響,竟雙膝發軟,這個女郎,當真是邪,那雙漆黑到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看似清澈,又好像聚集了人生百態。她有些佩服她的從容淡定,心裏,莫名產生一絲忌憚。
這一路很長,很久才堪堪停下,木蓉揚了揚頭,漱芳齋,聽起來讓人很是清爽又不失女兒家的嬌柔,一個漱,一個芳,絕妙。隻聽前頭一小廝快步前來稟報,“柳姐姐,可以進去了”
木蓉便跨進了高高的門檻,裙擺翻飛,不帶塵土,柳棉遲疑一下,還是提到“大公子在宋小姐的聽風閣”
終於聽到了重點,木蓉殷紅的唇瓣緊緊的抿起來,眼角末梢帶了一絲苦澀,隻是臉上仍舊掛著淺淺的笑意。
先入眼簾的是坐在主榻的華貴老婦人,鬢角斑白,眼神有些渾濁,看著精神尚可。下首端坐一位錦衣華服,一身珠光寶氣的年輕夫人。木蓉看了一眼便低下頭,這人眼細而長,鼻高挺唇略薄,眉目含情,隨波流轉,妝容精致無可挑剔。木蓉進了門便在柳棉的示意下下跪拜見在座的幾位夫人。
這年輕女子是大夫人。木蓉心中對自己說,當真長了一副尖刻的臉。兩旁各自坐了兩位綾羅綢緞一樣不少的貴族夫人小姐,隻聽年老的沈老太太緩緩開了口,聲音有些暗啞“抬起頭來”
木蓉緩緩的,慢慢的,抬起了頭,頓時屋裏傳來幾道倒吸冷氣的聲,很小,木蓉卻捕捉到了。氣氛,逐漸有些不好,半響,沈大夫人左右手交疊在一起拍了拍,看向木蓉的眼神慈祥又憐惜“真真是標誌的人,你不要怕,給大家說說,你家在何方,聽說你不是本地人,為何會在墨嚴的醫館當夥計?”
自古,隻有審訊和皇帝問話是跪著的,這沈大夫人倒拿捏的好,一副慈悲為懷,卻讓她跪著說話。
“小女父母早亡,無家,前半年一路漂泊遇到大公子的醫館,便仗著自己有幾分淺薄的醫術留下了,做起了夥計的活。”
既然人家沒問她與沈墨嚴之事,木蓉自是什麼也不說。
靜默了很大一會,沈老太太終於說話了,她定定的看著木蓉,眼神很是悠遠漫長“你這小姑子長相過於妖豔,又是個野的,難怪讓嚴兒如此死心塌地,讓老婦不禁回想起些往事。嚴兒不比一般的世家貴族的公子哥,他是下一任沈家當家,我不想再出現一次寵妾滅妻的悲劇,任由你們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妖精作怪。所以,為了嚴兒,沈家容不了你,老爺仁慈,不念你這等邪氣,放你一條命。”
木蓉心裏一鬆,沈大夫人卻宛如驚天霹靂,竟讓平時心機深沉的她如坐針氈。怎麼會!老太太不是一直喝著那神算子的藥嗎,按理說這幾年早就渾渾噩噩才是,沈大夫人越想越是一身冷汗,她如此放心也是因為老太太真的是越來越神誌不清,可今日,沈大夫人長長的塗滿豆蔻的指甲掐進了肉裏,努力讓自己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