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爾卡不由笑了一下,回想起昔日,也歎了口氣。
“還好活著回來了,從此也拋棄了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幻想。”阿爾蒂蘭輕聲道。
精靈個個俊美俏麗,有著漫長的壽命,居住在物產豐富的森林中,生活需求很是簡單,由此培養起了優雅和平的性格,是多少人類尤其是憤世嫉俗的詩人的幻想對象,可以想象阿爾蒂蘭見識到精靈的“冷漠和殘忍”後的失落。
“若非如此,隻怕精靈們也在人類和獸人的步步進逼下再無容身之所了吧?”亨利淡然道。
納爾卡聽他這麼說,不由也沉默了一下。
“是啊,這世界就是這麼殘酷,為了生存不得不竭盡全力。”阿爾蒂蘭又歎了口氣。他離開軍隊後,父親去世,家族衰敗,隻得自己謀生,這些年他在債主的追逼下,早就拋棄詩歌和夢想,變成了一個嚴峻的男人,整天跟債務和數字打交道。
“好了,盡說我自己了。兩位到此,可也是仰慕聖徒遺風前來瞻仰體悟的?”阿爾蒂蘭問道。
“對。”亨利輕聲道,“記得年幼時父親曾攜我到此,鄭重教導我……就像在昨天,又像是在夢境裏。如今,我心中有了疑惑,想再去當麵請教,可又有些猶豫……”
“猶豫?”阿爾蒂蘭笑起來,“既然你猶豫,說明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定見,隻是怕得不到認同。可如果你不想以後後悔的話,那還是堅持自己吧,反正啊,這人生中的路,是不可能回去的。”
亨利沉默了好久,這才道,“你說得對。”想了一下又問,“我看你氣息似乎不太好,有什麼我們能幫得上忙的?”
陽光下的阿爾蒂蘭光彩照人,可以遙想昔年那個飛揚跳脫的少年,可此刻卻的確有些灰暗,而且氣息沉重,顯然有重病在身。
“死亡是嚴寒的黑夜,生命是悶熱的白天。天黑了,我進入夢鄉,因為,白天使我很疲憊。”阿爾蒂蘭輕吟道,又笑起來,“再過一百天,我就要……不知道天堂肯不肯接納我,但這大地,總會接納我的。”
納爾卡吃了一驚,因為阿爾蒂蘭說的很是肯定。想了想他問道,“雖然我們都將……死去,可你怎麼會確定是在那一天?”
“嗬嗬,怎麼不可能?這些日子,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容易疲累,身上的病痛也持續折磨著我……也隻有多休息了,可每天都不得不增加休息的時間……所以,終有一天會增加到整整一天,那時就意味著我會在那一天長睡不起了……”阿爾蒂蘭說得很是平靜,就像與自己無關似的。
納爾卡吃了一驚,卻又不得不承認有道理。亨利也啞然了一下,卻又問:“那真的會是在……?”
“當然,我算了又算,就是一百天。”阿爾蒂蘭說,仰頭望著天空悠悠道,“倒數的日子一天天臨近,縱然有再多的夢想,也不能不屈從於命運……”
望向亨利和納爾卡,他突然笑起來:“這又有什麼?我們都是要死的,隻不過我知道我的日子……隻要每一天都沒有遺憾,對過去的歲月毫不後悔,我就能得到自由和寧靜,也就可以忘懷一切而長久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