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廟(1 / 2)

我們那兒是個很傳統的小村子,一直都有個說法叫“前不植槐後不栽柳,老宅不種鬼拍手”。

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陽宅前麵不能種槐樹,因為槐樹容易宿陰,對主不利。而柳樹這東西陰氣重,做棺材的木頭又大都是柳木,所以宅子後麵種柳樹意味著短命,大不吉。

至於鬼拍手就是楊樹,因為楊樹葉子長得很像鬼手,晚上一刮風就嘩啦嘩啦的。那個動靜,人聽了發毛,鬼聽了鬧宅。所以老宅子裏裏最忌諱有楊樹。

但是有一種地方除外,那就是廟。廟這地方很邪門,它就講究庭前古槐庭後柳,這樣香火才旺盛。

我們村子邊兒有一座娘娘廟,娘娘廟的後麵就有一棵歪脖子老柳樹。

那棵歪脖樹已經有些年頭兒了,連我爺活著的時候都說不清,那東西到底多少年了。

我記得小時候在歪脖樹下玩兒的時候,被一隻腳踩到了腦袋。我抬頭一看,正好就看到一個女的掛在歪脖樹上,慘白慘白的臉盯著我,差點兒就把我嚇死。

我媽知道了這事也嚇得夠嗆,她跟我說讓我再也不要到那個地方去了。後來我才知道,以前那棵歪脖樹上吊死過一個女的。

這事給我童年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以至於我後來真的就再沒敢去過那地方。

但是在我十五歲那年,我到底還是沒能躲過去。

我記得那年是閏年,風調雨順的,但是地裏的莊稼就是不結籽粒兒,聽說好像是犯了一種叫地煞的東西。

我們村裏的人都為這個著急,可是又沒什麼辦法,後來聽到村裏的一個神婆攛掇,要給娘娘廟獻童男童女。

那一次我被選上了當童男,把我嚇得夠嗆,以為他們要宰了我。後來我媽告訴我說,其實就是扮上童子相,然後坐在蓮花座上被人抬著就行。

可是我媽沒告訴我,扮童男童女,那是要在娘娘廟過夜的。

那天我臉上被塗了很重的粉,然後和一個叫小英的女孩,被抬著就去了娘娘廟。

獻祭的儀式很隆重,來的人都排成了一條長龍,人人手裏都捧著一把香,香煙燎起來,把娘娘廟周圍的整個小樹林弄得跟起了霧一樣,兩三米外都看不見人。

娘娘廟雖然是一座廟,但是其實很小,也就大概四五平米那麼大,有一個成年人那麼高,裏麵放著一座娘娘像。

但是廟的門很矮,所以你要透過廟門,隻能看到神像的一半兒,娘娘像的上半身全都隱藏在了廟裏麵。

老人們說這是有講究的,娘娘的臉不是凡人可以看的。但是也有人說,娘娘像其實長得挺猙獰的,怕嚇到人,所以不讓看。

但甭管哪一種說法是真的,我們這兒的人對娘娘廟都有一種發自心底的畏懼。

自打被扮成童男放在娘娘廟門口之後,我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老覺著有一道陰森森目光在我背後盯著,盯得我渾身都有點兒發毛。

這種感覺讓我想起了那年被人踩的情形,於是就不自覺地抬頭朝歪脖樹上看去。

但是那時候煙熏得厲害,歪脖樹完全被籠罩在了裏麵,什麼都看不到。

我咽了一口吐沫,心說等下離開這兒就好了。

祭祀的儀式很複雜,神婆殺了幾隻公雞,放了滿滿一碗的血,然後把沿著娘娘廟,把血灑出一個圈兒來,我和小英都被圈在了裏麵。

最後,她用手指頭把剩下的血,全都抹開了紙人紙馬的額頭上。

那些紙人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的,本來就挺滲人的,現在臉上一抹血,我頓時就感覺渾身一凜,仿佛周圍空氣的溫度,都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我看小英也打了個寒顫,於是就問她怎麼了,她跟我說冷。

就在我們兩個說話的時候,神婆一把火就把那些紙人紙馬全都點著了,火苗騰起,頓時就把那一張張詭異的臉全都包裹在了裏麵。

獻祭的儀式結束之後,人們把手裏的香全都插在了娘娘廟的前麵,然後一個個的全都離開了。

等人滿散得差不多的時候,我也打算走。

誰知這個時候就被神婆給攔住了,她告訴我說,獻祭的童男童女要在這兒待著一整夜,不然會出事的。

開始我不聽,吵著要回家,結果神婆嚇唬我說,我要是不聽話,就把我掛到那棵歪脖樹上。

我想起歪脖樹上掛著的那個女人,嚇得再也不敢說話了。小英是個女孩子,也沒敢說什麼。

獻祭的人們漸漸離開,到了晚上的時候,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