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雪特別大,清晨的街道冷得特別蕭條,除了幾家供應早餐的地方,其他很少能看見人影,這一年正是蘇姒高考這年,也是這一年,蘇妙的名字寫在了蘇家的族譜上,蘇姒再也不是蘇家的獨生女,同樣是這一年,她在母親的遺物中發現了留給她的那封遺囑,唯一的繼承人,可悲又可笑。
已經是臘月的天了,整個蘇家卻隻有她一個人,蘇耀天陪著宋芷容母女回了鄉下,家裏的下人也有幾個早早的請假回家了,因為要過年了,其實以前並不沒有這麼早,但是宋芷容“體恤民情”,離家前就打好招呼讓他們走了,偌大的別墅隻剩下她跟管家兩個人。
高三的課程更加緊迫了,因為是假期補課,沒了早自習,但是七點鍾,對於寒冬來說還是太早了,清冷的別墅裏安靜的令人心慌,蘇姒收拾好東西,出門前對管家道,
“秦伯,我中午不回來了,您不用忙活了。”
“誒,”
秦伯點點頭窠,
“小羅這司機還沒來,大小姐,要不您再等會兒?”
“不用了,”
蘇姒淡淡道,
“我到前麵打車。”
秦伯點了點頭,叮囑道,
“路上小心。”
“嗯。”
走到門口的時候,蘇姒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青城最貴的地段,她生活了十八年的豪宅,此時此刻在她心裏,隻是一棟冰冷的房子,豪華修飾了他的外表,卻阻攔不住內心的腐朽,這世上能帶走人的不是道路,能留下人也不是房子。
再次轉過身,蘇姒走得沒有一絲留戀。
門口已經凋零的楓樹下,一輛落滿積雪的單車吸引了她的目光,這樣的地段,誰有誰在這麼冷的天騎單車,她忍不住四下看了看,接著就瞧見不遠處的楓樹下蹲著一個人,他的頭發上有一層薄薄的雪,蜷縮著身子,幾乎讓人看不見他的臉,蘇姒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聲音,驚動了他,雪人微微一晃,抖落了身上的積雪,看見蘇姒嘴角扯出一絲笑,啞聲道,
“阿姒,你起來了?”
因為凍得太久,說話都有些不利索,蘇姒隻覺得一顆心被狠狠地一撞,劇烈的顫抖起來,她緊了緊拳頭,站在原地沒有動,“雪人”站起身,哈了口氣,搓了搓手掌,輕聲道,
“我送你。”
蘇姒喉嚨有些幹澀,僵硬的看著他將單車上的積雪擦掉,又細心的拿出紙巾將後座上的水漬擦幹,朝她拍了拍,勾起唇角道,
“我知道你家裏沒有人,特意來接你,有沒有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蘇姒看著他笑得燦爛卻凍得發青的臉龐,喉嚨哽樂哽,輕聲問道,
“你幾點來的?”
“剛來一會兒。”
男孩兒怕她擔心,說得很輕鬆,蘇姒卻知道並不是一會兒,起碼這雪到清晨六點才停了,他一定在那之前,在你身邊沒有任何人關愛的時候,有人願意在雪地裏無怨無悔等你兩個多小時是什麼感覺,蘇姒隻覺得原本冰冷的一顆心霎時像是春回大地,溫暖了起來,她抬頭看著男孩兒明媚的雙眼,忍不住伸手撥掉他頭發上的雪花,低聲道,
“以後不要這麼傻。”
季川突然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微微一笑,啞聲道,
“阿姒,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這些原本以為非常深刻的記憶,此時回想起來,就像是發生在前世,眼前的人不是那個對她說什麼都願意的男孩兒,她也不是那個會被輕易感動的女孩兒,他們隻是一個城市的陌生人。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蘇姒淡淡道,她隻是平淡的敘述一個事實,沒有刻意的去挖苦,或者嘲諷什麼,因為她從未把這場婚姻,當做報複誰的工具。
季川勾了下唇角,伸手覆上額頭,許久才輕聲道,
“阿姒,我突然懷疑你真的愛過我嗎?”
明明這六年她一直在固執的等他,可是為什麼緊緊不到半年的時間,她就要嫁給別人,還是心甘情願的嫁,直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向來清冷的蘇姒,竟然允許鳳景琛在這種場合吻她,那一刻他在她眼中看到的不是責怪,而是羞澀,他心裏澀得發疼,忍不住想將這個女人攬在懷裏,這是他的女人,鳳景琛這個混蛋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