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啜泣也是一種美。我看著王海娜趴在桌子上,肩膀還在一聳一聳地啜泣著,心裏不免有些幸災樂禍。心想,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王海娜的私心似乎太重了點,自從當了辦公室主任之後,局裏的飯局大部分就轉到她一個親戚開的飯店裏去了,別的人當然有意見,什麼事情都要留點餘地才行啊。
我還沒得意多長時間,一樁禍事就降臨到我頭上了。那天早上剛到辦公室,王海娜就臉色嚴峻地對我說:“劉局叫我們到他辦公室去一趟,你闖禍了。”我心裏一驚,心想我在局裏一直謹慎小心,能闖什麼禍啊。可看王海娜的神色不像是說著玩的,心裏才有點慌了。
進了劉局的辦公室,我發現劉局的臉色很難看,應該說我還從來沒有看見他的臉色這麼難看過。
“你自己看吧,這是你弄的嗎?”劉局甩給我一張報紙,然後一屁股坐回沙發椅子上看著我,喘著粗氣,看來已經氣壞了。
我接過報紙一看,日報二版的頭條是一篇關於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支隊“掃黃打非”的特稿,題目用的是黑色粗體,很是醒目:滿城盡吹掃黃風——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支隊“掃黃打非”側記。我一下子想起來,上次日報文化瞭望版一位比較熟悉的記者小邱打電話來問年終有沒有什麼亮點可以寫個特稿什麼的,我給這位記者推薦了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支隊最近幾次掃黃打非的事,因為上次羅隊長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有機會能不能叫報社的記者來采訪報道一下。我跟文化瞭望版的記者小邱比較熟,一直惦記著給小邱打個電話,沒想到他倒主動打電話來了,當下一拍即合。我馬上給羅隊長打去了電話,說有記者來采訪,羅隊長很高興,說你叫他來吧。我心裏也高興,心想總算了卻了一段人情,上次羅隊長為黃校長親戚幫忙的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回報一下呢。難道這篇報道出了什麼問題?一定是出什麼嚴重問題了,否則劉局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的!
“是我推薦記者去采訪的,有什麼問題嗎?”我有些心虛地看著劉局問道。
“什麼問題?問題比天還大!”劉局直起身來,有手指敲打著桌麵氣呼呼地說,“這篇報道嚴重失實,市裏音像店的老板們要來集體上訪了。你這回可是闖了大禍了!你膽子怎麼這麼大,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彙報一下?”
“我跟王主任彙報過了,她也同意的。”我感到頭一下子大了,也沒敢去看王海娜。
“你同意的?”劉局將鷹隼一般的目光投向王海娜,問道。
“我當時就說這事很敏感,最好不要報道,鄭主任沒聽我的,後麵我就不知道了。”王海娜說,可能因為說謊的緣故,臉紅了一半。
我看著王海娜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心想最毒婦人心,這話還真是應驗了。我當時推薦記者去采訪的時候,確確實實是先向王海娜做了彙報,沒有她同意我也不敢做這樣的主,她當時還說,文化市場執法這塊是今年局工作的亮點,寫個特稿非常必要,怎麼現在一下子就不認賬了?
“好了,你倆也不要爭了,”劉局臉色凝重地說,“事情已經出來了,音像店的老板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他們近日就要來市政府到我們文化局聯合上訪,誰都知道文化市場執法支隊已跟他們積怨很深了,他們早就想找茬鬧事了,這就是導火索。市裏不久才發生上訪導致建設局副局長跳樓的惡性事件,現在事情還沒調查清楚,我們這裏又來添亂了,這件事情說多嚴重就有多嚴重,叫你們從文化局走人都有可能,你們要給我考慮清楚,趕快去想想對策,先穩住那些要來上訪的人再說。”
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顧不得跟王海娜計較了,回到辦公室埋頭把報紙上的特稿讀了一遍,發現是數字出了問題,另外還有語氣也不對勁。我馬上給小邱掛了個電話,小邱在電話裏的口氣也有點發軟,說音像店的老板們早到他們報社的領導那去過了,領導都把他叫去訓了一頓。我問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小邱歎口氣說,數字上出了問題,根本沒有那麼多的黃色和盜版光碟,可數字是羅隊長提供的,稿子也傳給他看了,他說沒問題的。我對小邱說你打個電話給羅隊長問問數字到底真實不真實啊?小邱在電話那頭說,我打了,羅隊長一看出事情了,口氣也變了,說他那天酒喝多了,這些數字可能報錯了。
原來給這個羅隊長坑了!我頭皮發麻,覺得坐在一個火山口上了。也怪我太大意了,小邱采訪寫好的文章應該叫他傳過來讓我看一遍,最保險的做法是向對劉局彙報,再把稿子給他把關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現在一切都遲了,遲了!我在心裏歎道,看來這回我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