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記擺擺手讓辦公室人員離開了,又惡狠狠地對副鄉長說:“你讓你那個下三濫侄子給我消停兩天,如果出了事,我第一個先打報告撤你!”
副鄉長噤若寒蟬地點頭走了,那青皮估計又要狗血噴頭了。
周書記摸起了電話,口氣瞬間變得熱情:“領導您好,久等了,我剛才了解了一下情況,現在把我們的意見給您彙報一下。”
張康笑笑:“周書記,您就別客氣了,隻說能不能結案吧?”
“能,我已經安排了,責成他們一小時辦完!”周書記又換了一種口氣:“領導對我們的關愛,我們的感激之情實在是難以表達啊,我代表桃源鄉黨委政府,真誠地希望領導來我們桃源鄉檢查指導工作。”
“嗬嗬,好的好的,那就先謝謝周書記了,如果去的話一定給你打電話。”張康也客套著。
周書記又客套了幾句,這才放下了電話,想了想又摸起來:“那個蕭何吏查到了沒有?”
“查到了,我馬上過去。”黨政辦主任放下電話匆匆地跑了過來:“周書記,蕭家莊的支部書記蕭大海說確實有個叫蕭何吏的,二十六七歲,是他們村的大學生,孩子口碑不錯,現在省城上班,不過不知道是在什麼單位。”
周書記沉吟了一會,說道:“告訴蕭書記,等這個蕭何吏回家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報告,咱們得好好謝謝人家,年輕人能知道能為家鄉排憂解難,不容易啊。”
“好,我這就去打。”黨辦主任點點頭轉身要走。
“等一等,”周書記又叫住了黨辦主任:“再問一下蕭何吏家的情況,如果有需要,能幫的,我們盡量幫一下。”
黨辦主任點點頭:“放心吧周書記,我會安排的。”
蕭何吏自然不知道這些,不過見事情處理完了,心裏一陣輕鬆,對蘇若風說:“叫上你朋友,我中午請你們吃飯。”
蘇若風笑笑:“你請的哪門子客啊,再說現在才幾點啊,走,找個地方說話去。”
張康也笑道:“你來這邊了,他要讓你請客,他還是人嗎?”
蘇若風陰著臉瞪了張康一眼,張康也不怕,拍著蕭何吏的肩膀嬉笑著說:“我剛開了個茶樓,走,去喝茶!”
三個人來到張康的茶樓,一座不起眼的三層小樓,外麵全用胳膊粗的竹子嚴嚴實實地包了一層,猛一看像個竹樓一樣,門口掛著紅紅的燈籠。
“嗬嗬,一看就挺有品味的。”蕭何吏讚歎道。
蘇若風撇撇嘴:“那就說明肯定不是他設計的,他要有這品味,老母豬也能上樹了!”
張康聽蕭何吏誇完,剛有點得意,卻又被蘇若風一說,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了:“即便不是我設計的,那也是我選的方案!”
蘇若風根本不理他,撇撇嘴自顧地走了進去。張康對著背影恨恨地對蕭何吏說:“你看那高高在上的熊樣,說句好聽的話能死啊!”
蕭何吏拍了拍張康的肩膀笑道:“走吧,喝點茶消消氣。”
上午客人不多,三個人進了最精致的一個小屋,一個美貌的女服務員穿著火紅的旗袍款款走了進來,燕語鶯聲地問:“張總,喝點什麼?”
張康本來想耍耍派頭,可一看蘇若風那張死人臉又沒了底氣,就問蕭何吏:“何吏,你說了算,喝什麼隨便選。”
蕭何吏笑笑:“我無所謂,什麼都可以,隨便吧。”
張康急道:“這無所謂是最難伺候了,我這裏什麼茶多有,就是沒有隨便。”
蕭何吏嗬嗬一笑:“那就來日照青吧。”
張康對服務員擺出老總的架子:“日照青!”
“好的張總,請稍等。”服務員剛要走,蘇若風卻冷冷地說:“我來一壺毛尖。”
服務員一愣,看著張康,張康氣道:“就上日照青,愛喝不喝。”
蘇若風把錢包拿出來往桌上一放:“服務員,毛尖多少錢?來一壺!”
張康氣的臉有點變色。
蕭何吏笑笑:“那就來毛尖吧。”
張康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來兩壺,一樣一壺!”
蘇若風對蕭何吏說:“最近見小影了嗎?要不中午叫她過來一起吃個飯?”
張康撇撇嘴:“才幾天沒見,就想得受不了了!”
蘇若風冷冷地盯著張康,張康則端著茶杯扭頭望著窗外。
蕭何吏笑著拿出了手機:“你打還是我打啊?”
張康撇嘴:“你打吧,他肯定約不出來,我敢打賭。”
蘇若風一猶豫,那出了電話說我打吧。
“小影啊,我蘇若風,對,中午有時間嗎?”
蘇若風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估計是那邊沒答應,張康則向蕭何吏擠眉弄眼著。
蘇若風瞪著張康,張康卻一把把手機搶了過去。
“喂,小影啊,我是張康,何吏過來了,我們現在喝茶,想讓你中午過來一起吃個飯,來嗎?”張康說的還算挺簡單明了。
不知道喬素影說了什麼,張康一臉不高興地把手機推給蕭何吏:“你跟她說,居然說我騙她!”
蕭何吏笑吟地拿過電話:“小影啊,我何吏。”
“你真在哪啊!我還以為他倆騙我呢,你最近不是很多事嗎?”喬素影的聲音很驚喜,也很高,連蘇若風和張康兩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由相視苦笑。
“該處理的都處理差不多了,現在心裏很輕鬆,你中午能過來嗎?”蕭何吏笑著問道。
“我上午正好沒事呢,你們在哪喝茶呢?我馬上過去!”喬素影一聽蕭何吏輕鬆愉快的口氣,心裏也非常開心。
“讓張康跟你說吧。”蕭何吏把手機遞給了張康。
張康又開了幾句玩笑,這才把地址告訴了喬素影。
喬素影很快就趕了過來,一進門就略顯誇張地說:“呦,你們幾個真會選地方啊,這麼會享受,是不是你選的啊張康?”
張康臉一紅,委屈地說:“一點也不關心老同學,這是我開的茶樓,快一個月了都!”
“哎呀,大老板啊!”喬素影興奮地調侃著,很有些神采飛揚。
蕭何吏望著喬素影含笑不語。
喬素影注意到了蕭何吏看她,不由臉一紅,嗔怪道:“總看我做什麼!”
蕭何吏端著茶杯笑了笑,順口說道:“看你越來越漂亮了!”
張康大驚小怪地喊道:“呦,何吏也會貧嘴了。”
喬素影的臉變得通紅,如果別人說這話,刺激或許很小甚至沒有,可出自幾乎沒誇過自己的蕭何吏口中,那顆心頓時就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
蕭何吏也覺得自己的語言過於輕薄了,趕緊正了正身子:“小影啊,還得跟你說件正事呢。”
喬素影壓壓自己的心跳,盡量平靜地問道:“什麼事啊?”
“就是上次你說的車的事,那錢還有嗎?”蕭何吏期待地望著。
“我以為你不要呢!”喬素影白了一眼蕭何吏。
蕭何吏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沒了?”
喬素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放下,故意裝作沒好氣地說:“有!都給你留著呢!”
“真的?”蕭何吏一臉的驚喜:“那我讓隊裏打個報告吧,把時間提前一點,行不行?”
喬素影不解地搖搖頭:“提前幹什麼?”
“我現在不是已經被撤職了嗎!得改到沒撤職以前啊,現在的這個隊長,我不想跟他有接觸。”蕭何吏有點難為情地解釋著。
喬素影有些不解地氣道:“你都不是隊長了,還操那麼多心幹什麼呢!”
蕭何吏歎了口氣,沉重地說道:“這幾天我常在想,如果當時多幾輛車,弟兄們過去的能快一點,結局或許就不會這麼糟糕,都是我一時愛麵子,唉!”說完一臉痛苦的自責。
“好了好了,”喬素影就怕看到蕭何吏痛苦的樣子,本來很開心的氣氛,瞬間就沉重起來了:“別自責了,你打報告吧,別的我來弄。”
“謝謝你,小影。”蕭何吏感激地望著喬素影。
喬素影一板俏臉:“行啊,中午多敬我幾杯酒吧。”
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
這半個多月發生了很多事情。
在那場戰鬥中受傷的隊員們都出院了,除了黃猛和麻子仍然一瘸一拐,手腳不太利索外,其他的隊員基本都康複了。
而沒有參加戰鬥,更沒有受傷的蘇銀忠卻遇到了一點“意外”,住了一周的院,現在仍在紮著繃帶在家裏休養。
二隊的工作臨時由尤太華主持,在三個中隊長的抵觸中艱難地運行著。食堂被取消了,洗車點由尤太華的老婆接管了,與以前不同地是,收入不再是隊員們的福利,而成了尤太華夫婦的個人收入。
經曆了這一係列的事情,隊員們高昂的士氣遭受了嚴重的打擊,市場的檢疫收入銳減了一半多。
沒有了蕭何吏的二隊,變得如一盤散沙,毫無凝聚力和戰鬥力,黃猛、麻子、劉子輝漸漸變得消沉,而雲飛揚卻開始變得越來越冷傲淩人,天天開著那輛麵包車,對於尤太華的催要不屑一顧置若罔聞,而尤太華也毫無辦法。兩個人的心怨卻越結越深,就在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候,辦事效率極高的喬素影通過政府采購的兩輛麵包車到位了,這才算緩解了兩人搶車的矛盾。新來的兩輛車,一輛歸了尤太華,而另一輛,卻被尤太華送到了還在養病的蘇銀忠家中。
蕭何吏聽說後,搖搖頭,心裏對尤太華再次充滿了失望。
局裏也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喬玉瑩副區級的考察已經順利通過,隻等走走過場的公示期一過便走馬上任了。
蘇銀祥開始忙活起來,每天不斷地宴請著形形色色的人物,有機農產品、綠色農產品、無公害農產品,一份份被絡繹不絕地送出。
麵對蘇銀祥的揮霍和假公濟私的一摞摞發票,喬玉瑩微微一笑而過,幾乎沒有過多的猶豫便玉手一揮簽上喬玉瑩三個大字。
馮連才也在忙活著,隻是在經濟上他有點捉襟見肘,他的錢分為三塊,一塊是自己找喬玉瑩報銷,另一塊是通過陸春暉找喬玉瑩報銷,還有一部分,就是動用了自己的私人款項。這是他最心疼和難以忍受的,公開私下地抱怨著蘇銀祥的公款送禮。
一個好好的農林局,眼看著就要被一次局長提拔給把家底蕩空,心裏有數的任書記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又無可奈何。
在這期間,蕭何吏見過喬曉紅一次,本來是真心想請她吃個飯以示感謝的,但最後還是喬曉紅結了帳。飯間,喬曉紅隨意地問蕭何吏:“何吏,還想不想回去幹隊長,想的話就跟我說一聲。”
蕭何吏苦澀地笑笑:“不麻煩了。”其實心底又何嚐不想去那個讓自己最操心但也最舒心的地方呢。
喬曉紅仿佛看出了什麼,哈哈一笑:“何吏,一個破隊長有什麼麻煩的,一句話而已嘛!”
蕭何吏聽在耳裏,有些感激,也有些不舒服,便推脫道:“謝謝喬處長了,等以後吧,如果有了好的職位再麻煩您。”
“嗬嗬,”喬曉紅開心地笑了,她以為蕭何吏已經不滿足二隊隊長這個職務,便爽快地說:“好!等看好了哪個職位來找姐姐!”
這是喬曉紅第一次自稱姐姐,蕭何吏不由一愣,趕緊笑了笑:“恩,那就先謝謝喬姐了。”
喬曉紅滿意地點點頭,抬手看了看表,拿上包站了起來,回頭問蕭何吏:“還有事嗎?沒事我就走了,姐姐最近要出國一趟,估計要一個多月,有什麼事趕緊說。”
蕭何吏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一狠心說道:“喬姐,我還真有個事要求你。”
“哦?”喬曉紅似乎有些意外,轉身又坐了下來,把包往旁邊一擱,饒有興趣地問:“求姐姐什麼事,你別說,姐姐還真有點好奇呢,來,快說說!”
蕭何吏臉漲得有些發紅:“我知道喬姐神通廣大,人脈也光……”
喬曉紅隨手摸起一根沒用過的筷子輕輕敲了蕭何吏的頭一下:“這麼老實的孩子也學會拍馬屁了!快說,什麼事!”
蕭何吏臉微微有些發紅,歎了口氣說道:“喬姐,現在從上到下,對食品安全越來越重視,我們的農業執法,尤其是動檢執法,任務也越來越重,但是,我們第一沒有經費,第二沒有人員,現在我們的執法人員都是臨時工,而且執法所得主要是發放人員工資,我覺得這非常影響執法的嚴肅性……”
“別亂帶帽子,少說虛的,就說你想幹什麼!”喬曉紅越聽越迷糊,有點不悅地說道。
蕭何吏陪著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喬姐,你能不能找一找編委等相關部門,成立一個專門的動檢機構。”
喬曉紅疑惑地看了蕭何吏一眼:“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蕭何吏陪著笑說:“就是為了工作,為了更好地保障人民群眾的食品安全衛生……”
喬曉紅打斷了蕭何吏:“何吏,如果是為了工作,那我就說幾句,現在從上到下講精簡,講合並,講減輕人民負擔,你卻反其道而行之,還要增設機構,這和大趨勢是相違背的!”
蕭何吏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喬曉紅有些奇怪地盯著蕭何吏:“是不是對你的那些兄弟們有感情了,想解決他們的編製?”
蕭何吏被說中了心事,臉不由一紅,忙解釋道:“喬姐,我確實為他們抱不平,那些正式人員天天悠悠蕩蕩無所事事,卻拿著高工資,享受著醫療房補車補各種補貼,但這些臨時工天天起早貪黑,頂風冒雨,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工作危險,家人擔心,可卻什麼都沒有,喬姐,你說這公平嗎?”
喬曉紅似乎有些感動,抬手輕輕地理了一下蕭何吏垂下的亂發:“傻孩子,這些事都不是你該考慮的,也不是我一句話就能辦的!黃北區搞了,其他縣區怎麼辦?東州市搞了,其他地區怎麼辦?咱們省搞了,其他省怎麼辦?”一連串地反問之後,喬曉紅歎了口氣:“何吏,你不懂,這些東西不是一個地方想搞就搞的,如果引起其他地方臨時工上訪鬧事,成了不安定因素怎麼辦?好事必須要辦好,如果考慮不周,會很容易變成壞事的!”
蕭何吏茫然地點點頭,他沒想到會這麼麻煩,不過還是低聲說道:“我還是覺得這是大方向、大潮流。”
喬曉紅看著蕭何吏一臉失望,仿佛有些不忍心,就說道:“好吧,姐姐來替你想辦法,不過這事急不得,先鋪台子,等我回來再慢慢搞,好不好?”說到後來話語中竟有了一種哄孩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