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千萬別!”邵雄俠有些緊張地喊道,喊完仿佛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猶豫了一下,歎口氣說道:“陳局,你可能不知道,東州市宣傳部部長於燕是子平的親小姨,按說有個市委常委的親姨,他該會順風順水才對,但宋子平一直不讓他小姨幹涉的他的事,就連當初考進農林局也沒跟當時任副區長的小姨說起過。子平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於部長對他特別疼愛,這事子平是絕不會告訴於部長的,但是如果霍局長一打招呼,就有可能壞事,真的,於部長未必給霍天泰局長這個麵子!”
“哦,”陳道靜輕輕應了一聲,心情微微有些沉重,是啊,宣傳部長是市委常委,排名還在霍天泰局長前麵,如果她真地讓各報社側重公安問題的報道,那不僅僅是自己,不定連霍天泰局長都會有些被動。
“怪不得那麼囂張!”厲勝男心裏有些發虛,她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覺得又給陳道靜添了麻煩。
“陳局,勝男,子平的態度不好,但還真不能怪他!”邵雄俠臉上閃過了一絲濃烈的痛苦之色,眼角不停地抽搐著,仿佛並不願提及,但掙紮了許久,還是緩緩地說道:“當初有一個叫小花的女孩被丁愛輝那個雜種給侮辱了,可當場提取的物證,咱們技術科居然就能做出與嫌疑人不合的結論,媽的!”
邵雄俠著著便有些憤怒起來:“一幫什麼東西!技術科出假報告,所有的鑒定都是有利於丁愛輝的,更可恨地是刑警隊丁大成這個王八蛋,非逼著小花說是自願與丁愛輝發生關係的!”
“有這種事?”陳道靜差點就脫口而出,不過硬硬地忍了下去,這是在黃北,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這個小花與宋子平是同一個村的,她扛不住了,就想按刑警隊的意思說,可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就在前一天晚上跑去問宋子平,子平也拿不準主意,就打電話問我和慕楓,當時慕楓說這幫王八蛋隻手遮天,造假已經成了一個完成的鏈條,估計不好辦,我當時卻覺得是鐵案,因為幾乎就是抓的現行,我親自帶人去的,所以給子平說這個案子一定沒有問題!”邵雄俠說著說著,臉上的痛苦之色越來越濃,目光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小花沒有按刑警隊交代的,結果這群王八蛋就開始搜集所謂的證據,最後竟然得出了不但是小花主動勾誘惑了丁愛輝,而且小花是蓄意主動引誘,以達到敲詐勒索丁愛輝的目的!然後不停地采用各種方法強迫小花承認!”
說到最後,邵雄俠有些哽咽不下去了,陳道靜心中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那最後呢?”厲勝男臉上閃過一絲緊張,死死地盯著邵雄俠。
“最後,我慌了,便叫上慕楓和子平去找蕭市長,慕楓把我罵了一頓,說就知道給蕭市長添麻煩!出難題!”邵雄俠的眼角隱隱泛起了一滴水樣的東西:“可到了那個地步,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子平也默認我的做法,於是我們就找了蕭市長。”
“後來呢?”陳道靜有些期盼地望著邵雄俠,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結局。
“蕭市長當時放下手頭的工作就直接去了咱們公安局,可是,可是,小花已經不堪忍受自殺了!”邵雄俠再也忍不住,兩行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口中也發出壓抑的悲聲。
屋內一片寂靜,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邵雄俠仿佛又被那些往事勾起了曾經徹骨的刺痛和傷悲,將頭扭向了身後,凝望著窗外,努力把眼中的淚再收回去。
厲勝男眼睛瞪得溜圓,胸脯不停地起伏,雖然沒有話,但略顯粗重的喘息聲還是暴露了她此刻極力控製的憤怒。
陳道靜顯得稍微平靜一些,半響,伸手撩了一下額前垂下的秀發,緩緩地問道:“後來呢?”
“後來?嗬嗬,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唄。”邵雄俠麵色慘然地回過頭一笑:“局裏賠了點錢,開除了兩個臨時工,其中就有刑警隊的許亮!可沒過三個月,就又重新回來上班了,而且還轉成了正式的刑警!”
“局裏賠的?賠了多少?”陳道靜的眼睛眯了起來,兩道目光瞬間變得多了幾分寒意。
“五萬,嗬嗬。”邵雄俠又是淒然一笑:“小花的父母早就沒了,是她嬸子來領的,還千恩萬謝呢!局裏也高興,因為過了沒幾天,丁建國就給咱們局裏送來了三十萬,說是改善一下咱們基層民警的待遇,其實,基本都給刑警隊分了。”
“走吧,出去看看宋主任。”陳道靜突然覺得心中異常的壓抑,雖然上任之前做了一些心理準備,昨天也已經經曆了一些,但現在看,自己的準備還是明顯不足的,對比起這些,昨天的經曆隻是零星的皮毛而已。整個黃北就像一口悶著的大鍋,裏麵裝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氣四溢,盛出來的菜色澤鮮亮,味美怡人,但鍋裏究竟有多麼肮髒多麼汙穢,恐怕隻有廚房裏的人掀開鍋蓋才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