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仔細看清她手中之物,皇甫越的一雙綠眸越來越深沉,眼角抽動了一下。
那樣獨一無二的淺金色,隱隱流動的輝光。
那是——
“金絲麒麟篦?”他有些不敢確定。
夜君嘴角略勾,露出了一個歪向右,極是邪佞的笑容:“我就知道王爺會識得此物。”
蘭陵郡以盛產梳篦而出名,整個清暉朝上下,隻有蘭陵郡才製得出精美耐用,品質優良的梳篦,尤其是篦箕,做法繁複精細,別處的工匠絕難掌握。而富貴人家都知道,善櫛不如善篦,篦者,櫛之兄也。清暉朝的女子又注重儀容打扮,因此這製梳篦一行,幾乎養活了大半個蘭陵郡的人口,是蘭陵賴以為生的產業。身為蘭陵郡王的皇甫越,對這梳篦,自然是熟悉不過的。
而此刻夜君手中所持的,竟然是蘭陵至寶,製法工藝已失傳了七十年的金絲麒麟篦。
這金絲麒麟篦,是蘭陵製篦世家任氏的不傳之寶,篦齒細密而光滑,淡金的色澤熠熠生輝。製成時總共隻得了十三把,之後又有多半毀於一場大火,如今僅存四把於世。
其中兩把仍由蘭陵任氏保存,一把供奉於蘭陵郡祠堂,一把作為貢品入了宮廷,例來由皇後持有,無論是依照慣例還是凝光帝的意思,宮中的那一把定然是要留給林若顏的,不可能落入德妃之手,那她是從何得來?
撇去這疑惑不理,皇甫越將眼神從她手上移開,看向遠處空曠的草地,不以為然道:“這把金絲麒麟篦雖然珍貴,卻不足以打動本王。”
“哈——”夜君笑了,那眼裏,微微流動著不知名的光彩,“王爺大概是誤會我的意思了。”
說著,她指掌發力,價值連城的金絲麒麟篦竟然在她指間化為碎片。
眼見她如此近乎瘋狂的舉動,皇甫越不敢置信,質問的話尚未出口,就被她打斷。
“區區一把金絲麒麟篦又何足道哉?”惡魔笑得很歡快,“若是與我談成這交易,金絲麒麟篦,你想要多少都有。”
“你是說——”蘭陵王的綠眸陡然閃出璀璨的光芒,“你手中,有製篦的技法?”
“正是。”夜君仿佛被他的眼神灼到似的轉過了身,“屆時何止是金絲麒麟篦,什麼白玉蟠龍篦啊,青鳳入雲篦啊,天香牡丹篦啊……應有盡有。”
皇甫越聽著那些聞所未聞的梳篦名稱,不發一語,盯著她看了許久,神情嚴峻,“本王很難說服自己相信,你手中,真的有這些。”
隱身於暗灰色鬥篷裏的女子沉默著,連身的風帽兜住了她的臉,教人忍不住去猜測她此刻的神情。
“你,究竟是誰?”蘭陵的聲音揉進了一絲魅惑,讓她感覺危險。
夜風吹卷,拂落了夜君的風帽,她的眼神清冷,遠遠地看著水麵。河水微瀾,在風中起了觳縐。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黃花鬥霜未?”
“我是蘭陵郡人。”這一句,她是用蘭陵之地的吳語說出的。
皇甫越沉默了好一會,像是在消化著她的答案。
風勢驟然轉急,將夜君的三千青絲吹拂的飛揚舞動。不一會,天光竟然清亮起來,抬頭一看,方知是烏雲散去,透出一輪圓月來。
興許是信了她,蘭陵轉而問道,“為什麼非要護著他?本王不認為你是個會發善心管閑事的人。”
“受人脅迫,不得已。”夜君悶聲回答。
蘭陵似笑非笑,“哦——?還有人脅迫得了你?”——我以為我們是同一類人,一樣的強勢和絕情。看著她暈上了月色的側臉,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