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找一個人(1 / 3)

一堆瓶瓶罐罐被踢倒,叮叮當當互相撞擊後,又在地板上滾了很遠的刺耳聲音吵醒了許良辰,她睜開眼睛,側頭看床頭櫃上的鬧鍾,指針剛好指向淩晨三點。

門外傳來一聲言語不清的咒罵,冉冉光著腳丫踢開散落在地板上的各種酒瓶飲料罐,迷迷糊糊地朝廁所走去,黑暗的空間內恢複了幾秒鍾的寂靜,接著抽水馬桶轟然作響,冉冉又踢開滿地的障礙物,回到臥室去!

每晚這個時間冉冉都要起來,叮叮咣咣折騰一陣子複又沉沉睡去,留下被吵醒的許良辰,獨自眨著眼睛與黑夜無言相對!

腳邊鼾聲陣陣的貓咪小蘋果翻了個身,毛茸茸的臉在被褥之間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小毛球,繼續呼呼大睡!

許良辰輕手輕腳的下床,摸黑去客廳給自己倒水。

飲水機亮著紅燈,許良辰索性就給自己接了一大杯涼水。那冰冷的液體緩緩注入她溫暖的體內,寒意順著血管和神經一直傳輸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裏去。她忽然想起一句話:你知不知道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好像喝了一大杯冰冷的水,再用全身的力量把它變成一滴溫熱的淚!

窗外夜幕闌珊,天空很晴朗卻看不到星星,月亮灰蒙蒙的,隻有一層淡淡的灰影!許良辰站在窗前,呼吸著微微有些凜冽的空氣,眼前突然有許多畫麵呼嘯而過:湛藍的天空,成群結隊盤旋的白鴿,陽光透過街道兩旁高大的楊樹投射在地麵上的斑駁陰影,瘦高的白衣少年騎著自行車,臉上笑出來兩個深邃的酒窩,後座載著綁兩個麻花辮的女孩,潔白的長裙隨風飛舞--------

耳邊漸漸車水馬龍起來,仿佛還能聽到風吹動楊樹、鼓動裙子的響聲。許良辰慌忙閉上眼睛,周圍又恢複了黑暗和寂靜。

廚房裏忽然傳來塑料袋、飯盆被挪動的聲音。許良辰放下杯子,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廚房裏冰箱門大敞四開,一個男人在裏麵翻來翻去!

許良辰的神經頓時緊張起來,會不會是小偷?她拿起牆角的拖把,緊緊地盯著這個深夜出現在她家,她卻不認識的陌生人!

那人翻弄了一陣子,隻找到一小盆白米飯和四個生雞蛋。他嘟囔了一句“見鬼”,邊關上冰箱門。忽然看到拿著拖把的許良辰,也嚇了一大跳。許良辰輪起拖把不由分說地打過去,打的男人抱頭鼠竄,雞蛋劈裏啪啦掉在地上,男人躲閃了半天,一不留神,踩在破碎的雞蛋上,整個人淩空翻起,重重的摔在地上。許良辰甚至有種錯覺,仿佛整個房間裏的物品都隨之震動了一下。

冉冉從房間裏摸出來,愣愣的看著這兩個人,問道:良辰,念北,你們在做什麼?

許良辰這才看向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被冉冉稱作念北的男人。

周念北覺得自己徹底摔散架了,渾身上下哪裏都痛,他迎著許良辰探究的目光,費力地抬起右手擺了擺,勉強笑說:嗨!

冉冉跑過來,有些吃力地扶起周念北。許良辰觀察著兩個人,漸漸尷尬和局促不安起來。冉冉笑:我們回來得太晚,都沒和你打招呼,這是我男朋友周念北,以後我那份房租就由他來繳了!

許良辰有些茫然的點頭。

許多年來,她和冉冉的世界裏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男人,如今忽然冒出個周念北,讓許良辰有種莫名的恍惚。難道冉冉已經忘了他?

周念北坐到沙發上,頗為委屈的說:我肚子餓,到廚房找吃的,誰知冰箱裏什麼都沒有-----呃,希望沒有嚇到你!

許良辰微微搖頭,端起茶幾上那一小盆白米飯,又看了看地上的碎雞蛋,忽然抑製不住的笑起來,冉冉正在給周念北揉後背,回想起剛才那幅慘淡的畫麵,也噗哧笑出來,周念北癟著嘴,見她們一笑而不可收拾、越笑越起勁兒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嗬嗬地笑。

許良辰邊笑邊說:我去給你弄點夜宵吧!香腸炒飯,如何?

周念北搖頭:別麻煩了,我吃些涼米飯就可以!

冉冉拿過來紅花油,掀起周念北的衣服給他擦後背,許良辰尷尬的扭過頭。冉冉笑說:良辰的手藝一級棒,以後咱們還要讓她養活呢,現在就甭客氣了!良辰,本來念北要我搬出去,可我實在舍不得你,也放心不下你,你就委屈一下,收留我們吧!我保證我們都是良民,絕對不會在房間以外的公共場合親親我我或者衣衫不整讓你尷尬的!

許良辰笑了笑。冉冉說的話她會相信才有鬼呢!隻是,如果冉冉真地走了,她要如何獨自麵對滿室的寂寞呢?所以,她說:我去做宵夜!

一小盆涼米飯,5根王中王火腿,還有一個沒被摔碎的雞蛋,炒成一小鍋熱氣騰騰香噴噴的炒飯,周念北一碗接著一碗吃的香甜,冉冉在一旁喋喋不休:以後呢,我們繳房租的三分之二,你繳三分之一就好了;水電煤氣柴米油鹽的費用我們全包,隻要你幫我們做飯就好---------

許良辰端著大水杯,咕咚咕咚的喝水!

周念北風卷殘雲吃了個底朝天,冉冉美滋滋的幫他擦嘴,許良辰輕笑了一聲,本想說:公共場合不許親親我我!

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她沉默著回到臥室,床頭的小蘋果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懶洋洋的向她伸出小爪子,她走過去,輕輕撫摸小蘋果的腦袋,小蘋果立刻發出滿足安心的呼嚕聲。已經四點多了,窗外有些蒙蒙亮。她打開燈,收拾冉冉的隨身物品,9點鍾冉冉要搭飛機去上海,為公司所代理的幼兒園教材作示範課,然後轉戰廣州、南京、成都等城市。冉冉向來不懂得合理調配時間,總是臨走了才火燒火燎的準備隨身物品。所以每次出差前,許良辰都會為她準備好一切,久而久之,冉冉的化妝品內衣褲等都在許良辰的房間安了家!

打點好一切,許良辰才洗了臉,出去買豆漿和油條,回來剛好6點。她敲冉冉的房門,裏麵許久才回應了一聲,然後是奚奚索索疊被聲和笑鬧聲!冉冉在裏麵喊:良辰,幫我把那件粉色帶蕾絲邊的文胸拿過來!

許良辰頓時愣住了,她很幼稚的忽然驚覺,冉冉正和一個男人在房裏並且沒有戴文胸,這個認識在她並不保守的思想裏忽然驚起了無數浪花。要不要給她拿過去呢?開了門見到周念北會不會很尷尬?

許良辰呆了很久,冉冉等不及隻好自己跑出來,拿了文胸還不忘用手指頭在良辰的額頭上戳一下:想什麼呢?一大早晨就發愣!

許良辰這才回過神來,沉默著把豆漿、油條放在桌子上。周念北和冉冉嘻嘻哈哈的搶衛生間、搶毛巾,鬧了好一會才走過來!

冉冉笑道:我今天要出差,你也不給我弄點好吃的!

許良辰微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不在我倒清靜!

冉冉壞笑:我這次要出去一個月呢,你就祈禱這一個月內不要打雷下雨,省得大半夜打電話跟我說害怕!

周念北笑道:是不是忘了我?我還住在這裏!

許是昨夜情況太過混亂,許良辰到現在才對周念北的聲音有了第一印象,溫和的,帶著一點點沉鬱的渾厚。就好像他身上那件帶有木扣子的棉布襯衣一般,給人一種不容易察覺到的溫暖和安心!

冉冉搬過他的臉,任性的命令: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準住在這裏,不要跟我說你沒地方去,無處可去你就睡大馬路去!

許良辰隱去微笑,明白冉冉在男人方麵對她還是心存芥蒂。

如果不放心,大可以不要把男人帶到她麵前來。可冉冉就是這樣依賴和懷疑著她!似乎很矛盾,可許良辰明白冉冉內心的不安。所以,她刻意不去理會冉冉的直白和過分。

周念北充滿歉意地看了許良辰一眼,笑問冉冉:那我真的露宿街頭去?

冉冉擰他的耳朵:少裝可憐,睡你的警察宿舍去!

許良辰微微一怔:你是警察?

周念北笑著點頭,冉冉搶先回答:流氓頭子而已!

許良辰忍不住抿嘴笑,周念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伸手就要搔冉冉的癢,嚇得冉冉扔下筷子和油條滿屋子跑,許良辰忙拿起豆漿,躲到安全的地方,免得殃及池魚。

周念北快跑一步,抓住冉冉的胳膊,兩人順勢倒在沙發上,一個嗬癢、一個躲閃,玩得不亦樂乎。

許良辰看看表,笑說:你們繼續甜蜜,我要上班了。

那兩個人仿佛沒聽到一般,旁若無人的繼續玩鬧。許良辰拎上門口那個白色大包,推門出去。這個大包是許良辰最喜歡的,樣式很簡單,卻可以裝很多東西,像雨傘、錢包、藥瓶、通訊錄、文件夾以及三四本自己喜歡的小說。如果時間來得及,還可以去蛋糕店買上一些可口的小點心帶上。

走過路口,街角的大笨鍾當當敲了七下,馬路上的行人車輛忽然增多,來來往往、行色匆匆,有的邊看報紙邊咬煎餅,有的耳朵裏塞著耳機,腳步隨著激昂的樂曲邁得亢奮有力,偶爾擦肩而過還能聽到流瀉出來的音符。紅綠燈交替,停留下來和剛剛開走的汽車裏播報著早間新聞和路況直擊,某某路段暢通無阻,某某路段交通擁擠。

許良辰擠上公交車,和所有站在過道上的乘客們一起隨著車體的搖擺左右晃動著。大約半個小時,她走出公交車,外麵的空氣頓時讓她放鬆了許多。她深呼了口氣,才走進麵前這座大廈,電梯升到四樓,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裏麵一小盆一小盆的綠色植物生長得格外茂盛。她又抬頭看了看外麵的天空,才打開電腦,開始一天的工作。

家裏的周念北問:良辰是做什麼的?

冉冉拿過行李箱,送到周念北的手裏,回答:編輯!

兩人推門出來,冉冉又補充:軟件公司的編輯,平時寫一些遊戲腳本,網站文章什麼的!

周念北點點頭,為冉冉開車門。倒不是什麼好車,一輛白色的切諾基,寶石般的前大燈像兩隻無辜的大眼睛一般,本來冉冉並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吉普車,是周念北的一句:你看那兩隻大眼睛,多像你,看來我注定要中意你這種類型!

很奇怪的一句情話,卻讓冉冉想起很久以前,有個人對她說:我未來的女朋友一定要有你這樣的大眼睛!

可是,可是,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卻讓冉冉誤以為是某種暗示,獨自甜蜜、悵惘、乍驚乍喜了許久。

所以,當周念北說出這句話時,冉冉揪住他的衣領,夢幻一般地問:是在對我說嗎?那渴望、懷疑的眼神讓周念北心痛,他說:當然!

就是這樣兩句簡單的交談,讓許多男人費盡心機也追求不到的冉冉匆匆棄甲投降!冉冉搞不懂自己是否喜歡周念北,也任性的不想搞懂!

周念北開車送冉冉去機場,臨上飛機,冉冉才忽然囑咐:記得明天替我送良辰一束鮮花!

周念北詢問:什麼日子?生日嗎?要送什麼花呢?

隨便什麼花?菊花也行!冉冉戴上粉紅色的墨鏡,轉身拖著許良辰為她整理好的行李入關。

周念北聳了一下肩,也走出機場,開車直奔警察局。警察局的工作並不繁重,絕對不像電視演的那樣三天一劫案五天一命案。多半時間都很清閑,偶爾有大型任務也都集中在年終春運階段,所以平時周念北就窩在電腦前接軟件公司的零活,做點遊戲、寫寫程序什麼的,報酬相當豐厚。

同事兼好友錢宇見他走進來,笑道:聽說你把那個難纏的丫頭給拿下了,豔福不淺啊!

周念北嗬嗬的笑:運氣好而已!

怎麼樣?錢宇探頭過來,一幅三八模樣!

周念北推開他:什麼怎麼樣?不要把你那肮髒的思想放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