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吳萬夫小小說《阿香》的異彩
徐濤
對於《阿香》這篇雅俗共賞的作品,如果我們把它當成民間故事,那它將是民間文學的經典之作;如果把它看做小說,那麼,它是一篇很有異彩的小說。
《阿香》是作家吳萬夫小小說集《朝聖路上》的首篇。它已於1992年被鄭州電視台拍成電視劇,是一篇很有異彩的佳作。
首先,引人注目的,是它濃鬱的民間色彩。小說情節比較單純、曲婉,寫的是“民間”的故事,借用的也正是民間文學的筆法。文中以“拾娃大了”,表示故事發生的時間;以“山那邊的老樹林裏”、“河那邊的人家”,表示地點;以阿香一去不返,“隻有那小河的水依舊在不分白天黑夜嗚嗚咽咽地流”結尾。時間、地點,都比較含混。甚至,連拾娃娶不到媳婦的原因(即文中所說的“遭遇”),也略而不述,卻讓我們從“拾娃”的名字上去猜測、品味。這種故意為之的模糊語,不但行文簡潔,給人留下想象餘地(即人們常說的“留白”、潛台詞),而且,使文章有一種古樸的神韻。
其次,小說富有抒情色彩的詩意語言的描摹,也情韻獨具。請看,開篇寫拾娃找不到對象的煩惱,就令人難以忘懷:“(拾娃)便在山那邊的老樹林裏,扔下鐮刀,丟下牛草,挺著胸,仰著臉,手放在嘴上握成筒狀,對那枝葉陰翳望不到天日的樹蓋,扯起嗓子放肆地大喊大嚷:‘啊——嗬——嗬——嗬——嫁給我罷——啊——嗬——嗬——嗬——’”這個細節的描寫,可謂新穎大膽!用富於浪漫情趣的筆墨,既形象準確地寫出拾娃的苦悶心情,又酣暢淋漓地傳達了他對愛情的極端渴望;同時,也把山裏小夥子的粗狂和率真,表露無遺。“扔”、“丟”、“挺”、“握”等幾個動詞的傳神運用,不但通過連續的動作、姿勢傳達出拾娃的心態,而且,行文有一種喜劇幽默效果。字裏行間飽含著作者無限的同情。
又如:“拾娃講故事般娓娓地向她敘述自己的遭遇。那姑娘也像聽故事般久久一動不動地沉浸在回味中。那時,淚水不知不覺從她的臉頰上簌簌爬下……有一次,拾娃竟猝然發瘋般扳住她的雙肩,流著淚說:‘嫁給我罷!’那姑娘便不咋聲,垂下長長的睫毛,默默地搖搖頭又點點頭”。“沉浸”一詞,準確地寫出她對拾娃命運的深深關切和憐憫;“(淚水)簌簌爬下”,筆觸深入一步,以生動形象的語言,傳神地勾畫出阿香的溫柔多情、極富同情心。“不咋聲”、“垂下長長的睫毛”,描繪阿香的思索狀、柔情狀,難以言說的幸福感和將為此而付出代價所表現的沉默。“搖搖頭”,也許是她感到很害羞,很慌亂,下意識做出的一種心理掩飾,也許是想到拾娃的處境,猶豫之下,暫作的推脫;“又點點頭”,鎮定下來,感其情,憐其意,拋卻顧慮,同意而又難於啟齒,隻好點頭以示默許。這段摹寫,文辭精美,細膩傳神;清新雋永,詩意濃鬱,言簡意豐。特別是“搖搖頭又點點頭”,寫得朦朦朧朧,撲朔迷離,而又婉轉雅致、真切動人,含不盡之意於言外。一純情少女,宛然可感。
再如:“小倆口,日出而耕,日落而棲,親親熱熱就像生活在蜜罐中。他們在田間,有說有笑的,時不時還免不了孩子般追逐打逗一番。瘋累了,笑夠了,拾娃便直盯盯瞄著阿香的臉說:‘阿香,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也甜著哩……’於是阿香便抿著嘴嗤嗤地笑”。這段寫意式的白描,用純乎詩意的語言,將小倆口的甜蜜幸福,寫得天真浪漫、陽光燦爛、如歌如幻……
作者通過這些或古樸清新,或歡快浪漫,或真摯曲婉等等筆墨的傳神描摹,寓作者情感於其間,很有藝術感染力。
此外,文中自始而終,交錯使用雙聲、疊韻、疊字等詞彙,使小說有一種奇異的魅力,更是作者的創造。雙聲詞,如恍惚、陰翳、粗糙、圓潤、幽怨、傖促等等。疊韻如:攀談、敘述、薑湯、囑咐、倉惶、奔湧等等。其中雙聲和疊韻詞中的陰翳、奔湧等,還屬於詩體詞。三字格疊詞,有空落落、瞎嚷嚷、直呆呆,等等。疊字(又稱疊音)詞更多:悵悵的、嚶嚶地、哀哀的、怯怯地、悲悲切切、幽幽咽咽、哽哽噎噎等等。文中的這些雙聲、疊韻、疊字等詞彙的大量運用,形成一種描述性抒情語言載體,達到文風的統一與和諧,文章始終彌漫在一種親切感人的抒情氛圍之中,也別有洞天。
總之,對於《阿香》這篇雅俗共賞的作品,如果我們把它當成民間故事,那它將是民間文學的經典之作;如果把它看做小說,那麼,它是一篇很有異彩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