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宓蓬進崖穀(1 / 2)

李宓蓬進崖穀那天和我來時一樣,都是剛滿十歲。

那天他進到崖穀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長得真醜。”但後來宓蓬回憶說,他很後悔,害怕因為當時這句話跟我結下了梁子,那他在滅盡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我活了十五個年頭,宓蓬是第一個敢說我醜的人。那句話極重傷害到了我的自尊心,忍著眼淚跑到瀑布潭前,那是崖穀裏唯一的一株水流。

半響過後我停住了哭泣,擦幹眼淚朝著水麵看去。水中的倒影呈現出來,我整個身體的皮膚都是灰色,還有一張灰色的小臉,上麵配著精致的五官,可惜那麵容屬於異類,我就是異類。

很多年之後侍婢姑姑汝嫣告訴我,母後在懷上我的時候,每天都會堅持服用一種灰色的湯藥,所以我灰色的皮膚不是天生所致而是服用了湯藥的緣故,至於那個灰色湯藥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後來還是母後親口告訴我說:“那並不是什麼湯藥,隻是我懷你的時候貪嘴多吃了幾碗黑芝麻糊,沒想到就熏著你了。”

可能是我天生命線不好,逢出生時就被譽為災星,還長著一張和常人不一樣的臉。宓蓬的這句話倒讓我認清了事實,這樣想著心裏頓時好受了許多。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是宓蓬走了過來,他麵不改色的跟我說:“那個,對不起,但我說的是真話。”

最後那句無疑是在我剛療好傷的心上再補上幾刀,可我早已經釋然,笑了笑說:“沒關係,童言無忌。”

然後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來。

宓蓬隻是往前挪了兩步,並沒有按我指示坐下,他那副高冷模樣顯現出不妥協。

我開始仔細的察看他,一張白皙得沒有血色的稚嫩臉頰,營養不良的消瘦身材。可能身體患有隱疾,所以整個人看上去病怏怏的。最顯眼莫過於他身上穿的那套白色鑲金邊錦服,麵料和手工都是最上乘的,肯定不是尋常百姓,聽口音也不像是宣國人。

收回好奇的目光,詢問到:“你為什麼叫宓蓬?”

他回答的倒是幹脆:“因為我娘信佛,覺得這個名字比較有禪意,所以就用了。”

“那你為什麼叫姬蒼生?”,他的一句反問倒難住了我。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姬蒼生,隻隱約記得小時候父王曾經說起過,他說身為王族的人,就該心係蒼生,所以取名姬蒼生。

宓蓬取笑我說,這名字取得不好,還問我是不是爹娘親生的。後來他又改了口,不是名字取得不好,是你投胎投錯了姓氏,姓什麼不好,非要姓姬。

但後來才知道,當時父王母後為我取的名字原來裏麵早就埋下了因果關係。許多年後我站在滅盡崖縱身向下一跳的那刻才悟出我不應該叫姬蒼生,而應該叫祭蒼生,此祭非彼姬,祭奠天下蒼生。

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朝著自己的腦門拍了拍。不應該傻傻的坐在這裏,倒把那隻海東青給忘了。於是起身去找訾晁君。

宓蓬不明所以,隻能跟在我身後。

訾晁君盯著那隻海東青看了半天,搖晃著腦袋說:“老夫在這世間待了那麼久,還從沒見過如此奇怪的妖邪之術。”

我緊張問道:“那它還有救嗎?”

訾晁君搗騰著手裏的藥物,思索道:“這個簡單,隻是我弄不明白它身上的傷亦正亦邪還互相排斥,看起來很玄乎。”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心情忐忑的問道:“師傅,你房間桌子上那瓶黃綠色液體是什麼?”

訾晁君頗有幾分獻寶模樣,興奮的跟我講了起來:“那是我師傅花了半生心血才研製出來的治理幻術奇藥----夙冥露。世間幻術同出一脈,隻要用夙冥露往中了幻術之人和物上滴上兩滴便能診出它的來龍去脈,還有解除之法,但使用夙冥露必須要用狐狸的血做藥引子。”

我咽了兩下口水,問道:“如果沒有用狐狸的血做藥引子會怎麼樣?”

訾晁君頓了頓,說道:“不知道,這個我倒沒試過。咦?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用雙手蓋住臉,朝那隻海東青指了指。

訾晁君好像覺察到了什麼,當場氣得直跳腳,還發出狠話要吃了它的肉。

宓蓬馬上接話:“那可不行,它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師傅要是吃了它,小心宣王讓你去蹲牢房,那你的一世英明可要毀於一隻禽獸手中,那還不讓世人笑話。”

訾晁君跌坐在凳子上一臉神傷,歎息的直呼:“師傅白白的半生心血就這樣給浪費了,真真是大材小用,大材小用啊。”

我跑上前去給他老人家的雙肩做按摩,安慰其道:“不會浪費的,就當是拿它做了個實驗,師傅你又省了一隻小白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要把它治好,這樣才能顯示出你的醫術高明。”

隻見他拍了拍素袍上的灰塵,一臉嚴肅模樣道:“不救,不救,老夫從不計較那些個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