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和牛郎(1 / 1)

將軍和牛郎

兩個放牛郎,一個叫六子,一個叫八子。

六子八歲那年,去給地主錢百串放牛,放的是一條老黃犍。爺老子叮囑他:“好好兒放呀,別出了事叫東家攆了。”六子記住了,成天牽著黃犍去放牧,不敢鬆繩,牛在後麵啃草,他在前麵開路,橫著走。看牛吃那綠油油的山草,嚼得“嘰咕”響,就眼睛亮亮地露出笑。

八子是六歲那年去的錢百串家,放一頭黑牯。這水牯子兩角精壯,彎彎如弓,吃草時噴出一股股熱氣。八子頑皮,頭一天放牛就往牛身上趴,牛兒不樂意,騰空一跳,把八子摔了下來,“咚”地一聲,當時就背過氣了。六子看見了,慌忙把牛拴住,跑過來呼喚八子。八子醒了,卻嘿嘿地擠出一臉笑。

這八子不甘心,將水牯子拴在樹上,舉起棍子就打牛的屁股,水牯子繞著樹兒轉了三圈,嚇得“哞兒哞兒”叫。再騎,水牯子還是不樂意,揚起腦袋就跑,八子緊貼在牛背上,死死地抓住牛毛。翻過幾道山嶺,牛跑累了,才停下來,老老實實吃草,從此就許八子騎了。

寬寬的放牛坡上,時常出沒著兩條牛影,一黃一黑;還有兩個放牛郎,一個騎著牛,一個牽著牛。

六子天天提醒八子:“莫騎牛了,當心摔下來了。”可八子不聽,甚至站在牛背上,拉著牛繩子,任那水牯子一起一伏地走著。有時一高興,舉起牛棍子,“叭”地一聲,打得牛兒昂首奮蹄,八子依舊站在牛背上,樂得哈哈笑。六子卻驚出一身冷汗。錢百串看見了,給八子一頓好揍。可八子一上山,照樣騎牛。

一九三四年冬,吳煥先率領的紅二十五軍,奉命撤離大別山根據地,北上抗日,這日途經放牛山。六子和八子一商量,扔下牛兒,跟他們走了。隊伍說他們小,不願收,他們就悄悄跟上,甩不掉。當時,兩個放牛郎,一個十四歲,一個十二歲。

走了一百多裏跑,腳板兒便磨起了泡,腳脖子提不起來,越掉越遠,急得牛郎們哇哇哭。恰巧這時,先頭部隊打了一個勝仗,繳了一匹戰馬。頭兒說:“給那兩個娃娃蛋子騎吧。”

馬欺生,一見生人騎在背上,就騰空一跳。“叭”地一聲,先把六子摔了下來,半天動彈不得。部隊隻好把六子交給了附近的老鄉,不久老鄉又把他送回了老家。

八子騎在馬上,卻如騎在牛上一樣揮灑自如。隨著“得得得”的馬蹄聲,小騎士一改跨式,“啊”地一聲站在馬背上,博得紅軍戰士紛紛喝彩……

五十年後的一天,一個瘸腿老頭,牽著牛放牧,依然橫著走,看牛吃那嫩油油的山草,可那眼神卻不再亮堂,木木地,流露出一種厭倦和無奈。

突然,遠處傳來“得得得”的馬蹄聲。放牛漢眯眼一看,見幾個威風凜凜的軍人正跨馬朝他奔來,其中一個老軍人翻身下馬,徑直走到他跟前,“叭”一聲立正、敬禮。然後問:

“還記得我嗎?”

“啊,是八子回來了!”兩位老人緊緊握手。

他們席地而坐。將軍問:“怎麼,你放了一輩子牛?”

放牛漢說:“是啊。同樣是放牛郎,你把牛放成了馬,我卻依然放的是牛啊。”

說時,感慨萬千,淚水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