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之後,許庭生硬是靠著11路走回家的。
最初他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自行車的樣子,在車棚裏找了半天,最後才想起來,自己上個周末去了岩州,根本沒把車騎到學校來。
難怪老爸中午會說要不要等自己一起回家了。
許庭生回到家裏,媽媽已經做好了晚飯,正在打雞蛋燙米酒,爸爸端著茶坐在餐桌旁,陪客人聊天。
家裏來了客人,其實也不算客人,是鄰居家的小孩王進方。
王進方這個名字是當初大羅村小學唯一的老師吳老師取的,老家方言一“方”指一“萬”,那年頭一萬還是很多錢,本著男孩比女孩金貴的原則,他妹妹叫王加千。這兩個名字在當時很受村民們的認可,卻不是那位給大半個村子的小孩取了名字的吳老師自己最喜歡的,他說這兩個名字寓意是夠好了,但是文化內涵不夠。
吳老師最得意的兩個名字給了村子裏的一對兄弟,哥哥叫李從嘉,那是南唐後主用過的名字,弟弟叫李從良。
當時村裏沒人知道“從良”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還是後來一個去廣東某市打了幾年工回來的姑娘把事情說破了,他對李從良說:“咱倆一樣啊!”
許庭生很感激老爸當時沒找吳老師取名,雖然自己的名字看著也挺敷衍的。
“爸媽,我回來了。”
“進方,在啊?一會留下吃飯。”
“秋呢?”
許庭生盡量表現得自然平常,逐一打過招呼。
“你妹妹做作業呢,你去叫一下。”媽媽說。
許庭生敲了敲妹妹許秋奕的房門,沒人搭理。
“做作業……肯定又睡著了。”
許庭生腹誹了一下,開門一看,妹妹果然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夢裏還笑著,露出兩個大酒窩。妹妹是那種很神奇的人,從小嗜睡貪吃,偏偏身材還很好,成績更好,前世若不是家裏後來出了意外,她應該會是個永遠迷糊快樂的小女孩。
是家庭的困境讓她不得不早早的學會了懂事,勤儉節約,獨立堅強。
有時候你很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她)不必那麼懂事,前提是你有能力嗬護(他)她。
“秋,這輩子哥會盡我所能,讓你永遠都不必太懂事,永遠做一個迷糊可愛的小丫頭。”許庭生輕聲說道。
“唔……哥,你說什麼?”妹妹迷迷糊糊的醒來,打著嗬欠問道。
“啊……沒什麼,媽讓我來叫你吃飯了,抓點緊啊,不然又要挨揍了。”
許庭生嚇了一跳,慌忙出門來,陪著老爸和王進方說話。
王進方跟許庭生年紀相當,是他小時候的玩伴,簡而言之就是從小一起幹過不少偷雞摸狗打棗摘瓜倒黴事的那個人,每個人的童年都有這麼一個人。
在許庭生前世的記憶裏,王進方初中畢業沒有繼續上學,在家辦養殖場養了兩年豬,再後來突然賣了養豬場去當兵。可惜,當兵到這個階段已經不是什麼很好的出路了,王進方退伍後沒有回家,在城裏找了份保安的工作。
前世兩人再次見麵時王進方已經結婚,而且有了一個兩歲的孩子。
他那一趟回來是為了躲債。
王進方在服役當地娶了老婆,退伍,結婚,老婆那邊全家老少都跟著他過活,老婆孩子,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一個弟弟,都不做事,就指著王進方那點工資生活。王進方沒辦法,就辦了一堆信用卡,刷卡過日子,以卡養卡,最後還不上了,二十幾張卡算一起,欠了40多萬。
許庭生當時剛畢業不久,拿了兩千塊給他救急,之後就再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隻是偶然從媽媽嘴裏聽說,他被父母趕出家門,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