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興科打電話給許庭生的時候,黃亞明剛把車子停在了機場大道外的路邊,這個位置,透過車窗可以看見飛機離開的景象。
“我靠,我這邊這個哭到快暈過去了。”張興科在電話裏對許庭生說。
許庭生看了看身邊的黃亞明,“我這邊這個不說話,等著看飛機起飛。”
“那,要不要再試試啊?”張興科建議說,“我瞧這哭的架勢,生離死別的感覺啊,我都有點不敢帶她上飛機了。怎麼樣?……喂?問你呢,要不要再試試?叫黃亞明再試試?喂?喂?說話,到底要不要啊?……快來不及了……”
其實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許庭生早已經把手機遞到了黃亞明耳邊,所以,張興科的每一問,問的其實都是黃亞明本人……
“不了”,張興科一直問到他們走進乘機通道,沉默著聽了許久的黃亞明終於開口,“不用了。到那邊,平常幫忙多照顧一下……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
黃亞明說完這一句,電話掛斷。
“還好她沒答應,不然她一輩子……不知要這樣哭多少回。”黃亞明笑著說話。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單純地為陳靜琪終於徹底脫離一個人渣而慶幸。
說完他不再說話。
人生有一種悲劇,是把一個曾經那麼愛你的人逼到連你的悔恨和哀求都不願意聽,不敢聽。
飛機脫離跑道,拉升……
黃亞明看見飛機出現在視線裏,看見它躥向夜空,慢慢爬升,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終於,隻剩下遙遠夜空中一個閃爍的光點。
張興科剛剛說,陳靜琪在候機室哭得像是生離死別。其實事實就是這樣,在陳靜琪心裏,過往的一切,關於岩州的全部,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就都將隨風消逝,灰飛煙滅。
從此不愛,也不恨,黃亞明這個人,從此在她心裏……死了。
這場故事終於到終點。
回到岩州的黃亞明很快恢複了他的情緒和生活狀態,隻是從此每次喝醉,他不再回家,而陪在他身邊的女人,有時候第二天酒醒,不太熟。
沒醉的日子,他會回去。
房子是他受傷那次,許庭生為了方便陳靜琪照顧他幫忙租的。後來,因為離酒吧近,懶得搬,這套房子就這麼一直租了下來,成了黃亞明的“家”。
這個家曾經住過陳靜琪,也住過譚青靈,如今,隻剩黃亞明一個人。
他一個人坐在客廳,在淩晨三點,翻看手機裏唯一一張陳靜琪的照片,那次是她生日,黃亞明興致突發,偷偷準備了蛋糕和驚喜……
那天的陳靜琪就像他們當初在漸南相遇時一樣,笑起來很好看,有點刁蠻,有點小性子,真實自然得那麼可愛。
女孩幸福的時候才最像自己,那才是原來的陳靜。可惜,自從認識黃亞明,她經曆了太多,當初模樣,很難再見。
天蒙蒙亮的時候,黃亞明刪掉那張照片。
“謝謝你,愛過我。”
…………
平常的日子日複一日,方雲瑤一天下班,準時走出辦公樓,下樓回家。
跟曾經的方老師一樣,方雲瑤工作一向認真,勤奮。但是跟曾經時常加班的方老師不一樣,如今的方雲瑤,若非不得已,絕不加班。
偶爾手頭工作實在太多,沒法及時完成,她寧願帶回家繼續做,也不願擔擱。
經曆過絕望的失去,才更知道相守的珍貴,對於如今的方雲瑤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回家更重要,沒有什麼事情,比每天看見那個大男孩和那個小女孩更重要。
哪怕她帶工作回家的日子,那一大一小兩個在旁邊好吵好鬧,還總來打擾她,害她什麼都幹不好。她想板起臉罵兩句,卻總忍不住下一秒就笑出來。
“念念,管好你爸爸。”
“付誠,管好你女兒。”
“念念,你媽媽凶我。”
“……”
後來,付誠教會了念念參與這個遊戲,教她說:“方老師,管好你學生,你老公。”
小丫頭說得奶聲奶氣,含糊錯漏,方雲瑤一聽就抓狂……卻總是拿他們父女倆沒辦法。
“你就亂教吧,以後念念出去也這麼說,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老師了。”她氣鼓鼓的對付誠說。
付誠嬉皮笑臉喊:“方老師,方老師……”
方老師這天走下最後一個台階,轉身,然後站住,因為她看見付誠抱著吉他遠遠的站著。
付誠開口,他唱的是一首英文老歌,歌名叫做:right here waiting。
“If I see you o never, 倘若此生再難相見。
How we say forever? 又怎能說和你長相廝守?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無論你去哪裏,無論你做什麼。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Whatever it takes,無論命運怎樣變遷,
Or how my heart breaks, 無論我多麼心碎,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I trahe times 我一直堅信,
That I thought would last somehow. 我們一定能堅持到最後。
……”
這首歌其實那麼符合兩人之間的故事,短短三年,人生命運幾次逆轉,好不容易牽了手,又離別,一個遠走,一個等候……兩個都曾一次次心碎。
他們也都曾經以為,此生再難相見,無法廝守……
好在,不論其中一個去了哪,做什麼,另一個都right here waiting。
方雲瑤含著眼淚在笑。
她知道付誠要做什麼。之前,她一度以為這個步驟會被省略,或者已經被省略,畢竟兩個人如今已經生活在一起,連孩子都有了。
雖然偶爾心裏不免還是有些小失落,但是方雲瑤沒刻意要求,也沒對付誠開口或暗示。這種事,總是說了,意義就不再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