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禮其實是恐懼的表現。這些話聽來無知荒唐。
裏間的門在這時候打開,一隻幹枯的手握著門把,跟外間兩位一樣打扮的方老爺子出現在門口。白襯衫塞在褲子裏,胳膊上袖子挽起來半截……
三個人以前一起坐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也是這麼穿。
方老二迎上去,在父親身邊輕聲嘀咕了一句。老頭微微點頭,麵色波瀾不驚。目光依然在外間那兩位身上,老頭笑了笑:“來啦?”
“還沒死啊?”蕭姓老頭說。
“是啊。”方老頭笑著說。
青瓷杯裏墨綠葉片旋轉而上,棋盤擺好。
三位老人像是很平常的閑話了一小會兒。
然後方老頭說了一句:“沒事,我看得過眼。都是命。”
“還是信命?”淩姓老人問。
“信,不信不行……人一旦讓子彈貼著頭皮飛過去多幾次,再不信命的,也得信。我想,你們也信。上麵那些個老首長,哪怕說過一千遍的老馬老恩和列寧,其實也信。”
方老頭扳回一城。
許庭生和淩蕭進門就是這時候。
許庭生站在了方老頭身後,在對麵兩位老人意味深長的目光裏,輕鬆的笑著,說是差點沒趕上,多虧了淩蕭來學校接自己。順便問候了兩位老人。
淩蕭站在對麵,兩位老人的身後。
三對二?
蕭姓老人伸手,一聲不響,從方老頭棋盤上拿走了整一邊的車馬炮。這不是主動要求讓棋。是雙方現在真實的實力對比,方家實際已經連半壁江山都沒剩足。
方老頭也伸手,拿回一子,擺回原位。那是一枚車。他做完這個動作回頭看了許庭生一眼,對麵兩位互相看了看,沒有異議。
整體的局麵,方老頭少了一馬一炮。
“要不你來?”他問許庭生。
許庭生說:“我哪會下棋?”
“你那一套……”
許庭生笑了笑,想起自己當初硬是靠“咋呼”贏方老頭的那盤棋,笑著說:“我那一套,對付老人家,不禮貌。也容易出事……”
方老頭笑了笑:“那……”
“觀棋不語真君子。”許庭生堵了回去。之後,就真的一聲不吭,看著棋局廝殺變化……
所以還是二對一,而且一邊少了一馬一炮。但是,方老頭的棋力比對麵兩位要高一些。三個人年輕的時候都愛下棋,但另兩位是“喜”,方老頭是“癡”……世間玩意兒,最架不住是入迷。
一盤棋殺到最後。方老頭這邊剩了一將一士,並兩個過河卒,各在對麵距離底線兩步距離。對麵還有一車並一枚光杆的帥。
然後,對麵蕭姓老頭突然伸手,拿走了方老頭剩下的半邊士。是拿,不是吃。
有人敲門。
省紀委的人帶走了方老二。至此,方家二代……僅剩兩個兒媳。
方老頭等門關上,投子認負。
對麵兩位老人站起來。
“篤。”方老頭敲了敲棋盤,指著自己剛剛撒出去的一棋盤紅方棋子,這些棋子,都是他之前在局麵先天不利的情況下拚子或用過河卒生生吃下的。
“人不是棋。咱們都帶過兵,知道真實打仗不同書上寫的。戰損八成不崩不退的,不多見。自己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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