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譚耀的記憶和悲傷,在這段臨近畢業的時間裏,本就容易多愁善感的氣氛中,變得愈加濃重。每當剩下的5個人聊起愛情和姑娘的話題,每當有人,不經意的看向那個已經空了很久的上鋪。
班級聚會拍照的時候,有同學提了好幾次建議,602,卻始終沒有留下一張以寢室為單位的集體照。
用大四開學時候張寧朗的話說,以前叫你們拍,你們不拍,如今湊不齊了,就不拍了,拍個屁,拍你們王八蛋……
那是張寧朗大學四年,唯一一次跟室友們急眼,跟許庭生急眼。
這個多數時候默不作聲的小兄弟,實際比旁人所知的,更在意這段相聚,這份感情。
鎮上的網吧,通宵的位置開始不夠。
能湊齊人在網吧坐一排開黑這件事,很多人隻有到許久以後,才明白它到底有多珍貴,多麼容易在未來的日子裏被一次次懷念。
等有一天,你爆出遊戲生涯的第一個五殺,卻隻是一個人坐在房間裏……沒人跟你擊掌,沒人跟你一起噴著髒話宣泄興奮,你就明白了。
校園裏。
路邊開始有喝醉的男生躺成一堆,有人互相攙扶著走路,說著大話,醉話,矯情不舍的話……
學子廣場的樹叢裏和草坪上,一對對情侶擁抱、哭泣。
老師開始給孩子們交待到單位以後為人處世的經驗。
而有些人,試著去把四年沒說出口的那些話告訴某個人,盡管已經毫無意義。
許庭生跟岩大校隊一起踢了一場告別賽,賽後聚餐,喝醉了,被隊裏的學弟抬回宿舍……他吐了一夜,張寧朗幫忙照顧了一夜。
第二天許庭生醒來,張寧朗說:“你昨晚又哭又鬧,哭的很厲害。”
…………
又一次以602為中心的聚餐,來了不少熟人,班上同學也有……終於這一次,陸旭家的包妹子沒有出現。
其實一切都早有預兆,隻是原本可以溫和的畢業分手,終究還是被陸旭作成了歇斯底裏。有一種人,他們總是容易在感情中把問題擴大化,陸旭就是這種人。
包妹子能跟他這麼久,一次次爭吵、分手,複合,再爭吵……這個女孩其實已經很不容易。她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在一次次爭吵之後,決定回家鄉工作。
陸旭的工作還沒找好,但是也已經決定回老家。
他總是會覺得,自己出身於一座偏遠的小縣城這件事,對照包妹子自小在大城市生活,家境不錯的情況,是兩個人之間最大的問題……但其實,最大的問題,在他心裏。
一個人過強的自尊心,其實往往和自卑相伴而生的,人一旦陷入這種狀態,敏感過頭,就容易造成在感情裏的不能自控。
陸旭在聚餐開始沒多久,就把自己灌醉了。
他撒著酒瘋,一定要給大家學狗叫,“汪汪汪、汪汪汪……”
三年前,也是在一次聚餐喝酒的時候,喝了酒的包妹子說:“好多人都通過我認識了他們的男朋友、女朋友……可我自己呢,身邊卻連條狗都沒有。”
那天一樣喝了不少的陸旭回答:“汪,汪汪,汪汪汪。我喜歡你,包佩君,我喜歡你很久了。”
故事的開始就是這樣。
而故事的結尾,陸旭喝醉了痛哭流涕,做了和當年一樣的事,在他把當年那個人弄丟了之後。
陸旭其實也許很愛包妹子,這是真的,但是這個年紀的他,還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去守護一份感情,這一樣是真的。
這世界,有一種男人,不幸將極度的自尊和強烈的自卑集於一身,注定讓你愛得鮮血淋漓,與你兩敗俱傷。
這人生,總不免會有一個女人,注定直到你親手弄丟她,才變成一生的念念不忘。
……
把終於醉倒過去的陸旭放在一邊,剩下的人繼續。
李興民很快也差不多醉了。
他出去吐。
隔沒一會兒,包廂裏的人聽見走廊聲音嘈雜。
等到聽到裏頭有李興民的聲音,衝出去,現場已經隻有他自己一個人了。
“怎麼了?”許庭生問。
李興民坐在地上,拍著腦袋說:
“沒事,就是碰到於雅漾了。”
“賤人,跟幾個社會上的人在旁邊包廂喝呢,穿得跟交際花一樣,這個摟一下,那個摸一下……他媽的,好像這幾年就對我矜持了,在我這裝得跟處女似的……他媽的,她騙我的那兩萬塊錢還沒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