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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安排好，孟誌遊發現大院裏的閑人不少。他突然想到這樣不妥。這幾日大家都在下麵蹲點，今早廣播剛說體檢了，大夥跟著就不到下麵去，敏感的人會不會琢磨出這裏麵有啥名堂？罷罷，還是早些下去吧。
孟誌遊和柳竹騎車離開鄉政府，開始兩個人還像往日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這說那。待倆人下了鄉道上了村道，孟誌遊抬眼一瞅日頭，腳下就用了力。柳竹看孟誌遊加快速度，知道他急著趕路，於是也不再多話。騎了一會，孟誌遊把速度慢下來等柳竹，不想回頭一看，柳竹就在後麵跟著。昨晚大閘放水了，今天沿途所見，溝溝渠渠裏都是水，看著讓人喜歡。
他們趕到岔河，見好多人都在大田裏引水灌溉，孟誌遊對柳竹說，走，下去看看。他們把車子放下，空手往田裏去，人們見了誇說，這水來得好嗬，及時。柳竹乘機將孟誌遊找大閘要水的事說了。村民一聽是這回事，都對孟誌遊豎大拇指。柳竹一看，又說，孟鄉長做的實事可多哩。幾個村民停下手裏的活，走攏過來說，我們知道，聽廣播裏說，鄉裏還要免費為我們做體檢，這事是真的嗎？柳竹說，那還能有假？她往路上覷了一眼，告訴村民說，不要多久，醫生就會下村來的。
柳竹說的沒錯，到岔河來的醫生是午後到達村部的。
醫生來的正是時候，這工夫大田裏剛灌上水，人走進去黏黏的粘腳，要等個一天半日的才能開犁播種。村民聽說醫生來了，口口相傳，不一會全村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往村部來。村支書史麥收在人群裏鑽進鑽出，他來到孟誌遊跟前，建議說，看這秩序亂的，還是按村民小組一個一個來吧?柳竹有心計，她想就這大幾百口子人，大家一個個挨著來，沒個三兩天別想查清爽。這次搞體檢，別說村民不知底細，就連史麥收也被蒙在鼓裏。他的主意好是好，隻是一個組一個組地往下排隊，心急的人耐不住，撒腳丫顛回去，再想把他們叫回來怕有些難。過天把就開犁播種，那時你就是把衛生所搬到田頭，人家也沒工夫體檢。強扭的瓜不甜，有如那樣，倒不如變換一種方式。柳竹心裏有數，這次體檢，真正檢查的是那些育齡婦女，還有未婚先孕的大姑娘，讓這些大老爺們來為的是做陪襯。柳竹思謀到這兒，心裏一亮，她拉過孟誌遊，把心裏的意思說出來，孟誌遊也覺好。柳竹看這事宜早不宜遲，從衛生室搬出一張凳子，站上去對著滿院的人喊話，請大老爺們發揚一下風格，跟城裏人學習，女士優先！一些男人看柳竹說話在理，有如在這裏瞎等待，不如顛回家找些事做，等天把消停下來再體檢不遲。柳鄉長已經說過女士優先的話了，還賴在這裏不走，那些小媳婦也不好意思脫衣裳呀。這麼一想，男人們一個看一個，不多會就走光了。
男人們一走，院子裏就顯出稀來。柳竹原想男人都走了，女人們沒了顧慮，該爭著往室裏擠，像過去購緊俏物品那樣，誰都怕落在後麵。可等了一會，院子裏啥動靜沒有，大家你瞅我我望你的誰也不願上前。柳竹看出來，大家不肯上前，是因為心裏沒底，不知醫生是咋個查法。這就是鄉裏人和城裏人的區別，這事要擱人家城裏，這會就不會冷場子。城裏人做啥事都有秩有序的，也不要人吆喝，那隊列早就按先來後到排起來，前麵的人往裏進，後麵的人跟上來，讓人瞅一眼都舒坦。鄉裏人就沒有這個習慣，過去到集市上購糧買油啥的，也是亂嚷嚷的瞎推擠，得手的總是力氣大的。柳竹想今天這事可不能亂擠，衛生室就那屁大點的地方，人擠多了，醫生轉不開身，還查個啥呀。想到這裏，柳竹噌地從凳子上跳下來，要大夥快快排隊。聽說排隊，原先那些站在前邊的人都悄悄往後躲。柳竹看出來，今天這事必須有人帶頭，做個樣子出來，大夥才會沒有顧慮地接受檢查。柳竹四下撒眸，想找一個熟悉的人出來，瞧來瞧去都是眼生的。柳竹有些心急，沒一會主意就有了——豁出去自己來！柳竹做出這個決定，轉過身就往衛生窒來。醫生明白柳竹的意思，她這邊剛進來，那邊就有人做登記，登記後便開始檢查。檢查很快，前後不到五分鍾。柳竹檢查完還沒有走出來，小小的衛生室就被擁來的人擠滿了。柳竹看這樣不行，這麼多人擠擠嚷嚷的，醫生號脈聽診將會受到幹擾。這次體檢，他們請來的醫生雖說都是縣醫院和各鄉鎮醫院的婦科名醫，搞檢查隻要號號脈，用聽診器仔細聽聽，就能知道對方有無身孕，準確率百分之百。但這麼多人在這裏瞎擁擠，醫生不能靜心工作，那準確率怕就難以保證。柳竹一邊往外走，一邊招呼大家出來排隊。許是柳竹剛才帶了頭，大家心裏有底，知道體檢是咋回事，這會聽說排隊，擁到室內的人回過頭又呼啦啦往外擠，誰都想排第一。柳竹費了好大勁才將隊排好，然後大家魚貫而入，出來一個，進去一個，秩序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