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肩膀被徐姨抓的生疼,但我的神經最先反應到的不是痛覺,而是徐姨的話。
轉學?搬離家?怎……怎麼回事……
我和徐然之間唯一親密點的聯係就是對門鄰居這件事了,現在你告訴我,徐然要搬走?而且居然還要轉學?這是要剝奪我和徐然最後的關係啊,真是狠心。我的運氣是有多差勁。
徐姨被陳阿姨拉走了,林太太把我帶回了房間。
我的眼裏隻有徐姨捂著嘴哭的畫麵,我的腦子裏一片混沌。
一時間忘了什麼是悲傷什麼是喜悅。
我立足於一片蒼白之中,突然閃現出來的畫麵讓我移不開眼。
和徐然一起看電視,和徐然一起上下學,和徐然一起在除夕夜出去買東西,和徐然一起……
為什麼……都是徐然啊……
仔細一想,上中學以前,我的人生裏隻有徐然,我甚至連小學同學的名字都叫不出。原來徐然啊,是這麼重要的存在啊。偏偏,偏偏要到這種時候才發現這麼關鍵的事。
林夏初你真是白癡。
我倚在床邊,背對著林太太,聽她說著離我那麼近,但我卻全然不知的事。
“你徐姨和徐叔叔最近在鬧離婚,你也知道,那畢竟是別人的家事,我和你爸爸也不好插手。我和你徐姨是大學同學,我知道她什麼個性。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要強的很。說起來,你和你徐姨還真是像啊,可能那會兒生你的時候,我身體不行,你是你徐姨喂的,結果弄得你更像她了吧。誒……”
林太太在說著一件相當嚴重的事,但是她卻用相當輕鬆的口氣描述,而且還說到了以前那些很溫馨的事。
“你徐叔叔要強,你徐姨更要強,結果呢,生出來的孩子比他倆還要強,你說可不可笑哈哈。”
林太太說著還跟著內容笑了一聲,但是能聽出來,她笑的一點都不開心,她笑的很無奈。
“也不知道然然是怎麼知道,那天早上,然然突然就說,'你們離婚吧,我沒關係,我會搬去學校宿舍住,如果咬轉學,我也沒關係'。說完就去學校了。打電話給他班主任,他班主任也說然然有和他說要住宿的事。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是然然今天一回來就說要去住宿了,收拾完東西人就不見了,你徐姨已經急瘋了。”
林太太講到這裏,已經十分激動了。
“夏初啊,我第一次不希望你像然然一樣懂事,他懂事的過頭了。你徐姨和我說的時候,我心裏揪的啊。他從小就不愛說話,性格也很直,想什麼說什麼。這話說的,真是讓人心裏難過的不行啊。”
林太太已經哭了。對於她來說,徐然就像她親兒子一樣,從小看著長大的,有的時候,她疼我都沒疼徐然多。
我咬著牙,手緊緊抓著床沿,一聲不吭。
徐然,比你們想的更早知道這件事。
那天徐然喝酒了,也是因為這個吧?
和班主任的爭執,是為了住宿的事吧?
總覺得,總覺得有好多機會,可以問問徐然,發生什麼事了,但是因為我的怯弱,讓徐然的心情一步一步惡化下去。真的是夠了,夠了!
林太太不知何時出去的,隻記得她關上門之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徐然他可以毫不留情的說出那樣的話,對於一個母親來說,那是怎樣的心情,從林太太剛才的反應就能感受到了。
他不去勸他們不要離婚,他也不告訴他們他知道了。他隻是在大家都以為他在庇護下活得好好的的時候,冷不丁的來了一句:我都知道,我不妨礙你們,你們繼續。
做徐然的敵人得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多麼詆毀惡俗,多麼凶狠殘忍的話,都能麵無表情的說出來。那些話對於別人來說是奪命的利刃,對於他來說,隻不過是輕飄飄的獸毛。
但是徐然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心疼。
他已經沒有勇氣沒有精力去反抗命運了,他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口了。他乖乖的接受了於他而言是那麼殘忍的決定,還要去考慮如何不為他人增加麻煩和負擔。
徐然你是笨蛋!一定要告訴你才行,你是笨蛋!
突然間有了力氣,爬起來,不顧客廳裏的眾人,慌忙的打開大門,衝了出去。
我知道徐然在哪裏,他這個時候一定坐在小學附近的石凳子上,無奈的擺出向命運妥協的笑容。
起碼,這件事,隻有我知道。這個國慶於我而言,再壓抑不過。
我記得我氣喘籲籲的跑到那湖邊,看著徐然的背影,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讓我對著徐然破口大罵。我記不清我罵了什麼了,因為那都是下意識間脫口而出的,沒有考慮過的,說過嘴邊就忘了的。
徐然看著我,還是笑。
我天天盼著他笑,但是他每次笑,都笑的很難看。
國慶的最後一天,校門口前,我提著兩個袋子,垂著頭。
“嗯,就是這些了。”徐然提了提手上的行李,輕撇嘴角。
最近徐然好像愛笑了不少。
我呆呆的看著他,看著他接過我手上的袋子。明明是被叫來幫忙的,結果從頭到尾我就提了兩個袋子。
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徐然堅持不讓人送,到最後硬不過那些個大人,說讓我來就好了。
可惜我來了也隻壞氣氛,因為我全程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仰頭看著徐然,他好像一夜之間轉了性,雖然還是一樣的冷漠,但是一但笑起來,就會變得很溫柔,感覺如沐春風。
說點壞氣氛的,有種天天盼著出家的人,終於當上和尚或者尼姑了的那種感覺。願望實現了心裏很開心,但是表麵上看上去卻波瀾不驚。
大概就是那個詞——解脫。
仔細想想,徐然以前也是常笑的,隻是他自己一個人的時間多些,所以總讓人覺得很冷漠。還記得初一軍訓,遠遠看著徐然和班上同學一起說笑,那時的心情。
長久以來一直掙紮,如今終於下了決心,所以解脫了,所以釋然的笑。
徐然拍拍我的肩膀,我從愣神的狀態裏回來,然後就看見他笑了一下,提起箱子,轉身朝學校走去。
腦海裏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小學湖邊徐然說的話。
“終於不用再裝著沒事人的樣子了,居然還覺得挺輕鬆挺開心的。”
對於徐然而言,這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因為他做了一個不用冒險的決定。